然而不管再怎么不善良,那些農人都沒有展現出動手的意思。
張伯憲的態度影響了其他同僚,其余副將們逐漸覺得,千莊的居民也沒什么危險之處,自己很不必將傳言當真。
不過也并非所有將官都與張伯憲有著相同的態度。畢竟各人身份不同,做事態度也有不同,來自京畿的將官最是囂張,季容業到了軍中后自行提拔的將官們就要沉穩一些,至于那些來自肅衛軍的兵士,因為不是很被季容業接受,所以十分低調。
武曾瑜就是那些最為低調的底層官兵之一。
她小時候跟鎮上武館的人學過點功夫,甚至修出了一些內勁,身手還算不錯,只是性子太悶,幾次升遷幾次降職,在北軍變成屯田兵后,更是越來越少被上官拉去議事,如今待在農莊改建而出的臨時營盤中,存在感更是低得仿佛隱形人。
武曾瑜想,大約正是因為自己存在感低,所以那位季將軍在進行一些不適合公開的活動時,竟然也沒吩咐手下人避著自己。
這兩天,一直有些商人打扮的陌生面孔在營盤內進進出出,似乎是在商量過年的事情。
普通士卒也有過年錢,不過發下來的銅板有相當一部分會被提前換成物品。
她遠遠注意到,有商人從袖子里取出一只錢袋,動作靈活地塞到了軍中買辦的手中。
買辦還有些矜持,一副想要推拒的模樣“不是我不肯照顧生意,可一次性買太多也不合適”
商人笑嘻嘻道“諸位初來乍到,許多東西都要購置,集體買比單個去買便宜許多,還更省心省力,大人就當是體諒那些兵卒,替他們將東西購置全了,豈不兩便”
其實商人說得沒錯,武曾瑜久在軍中,更是懂得里面的門道。
有些貨物,去集市上單買需要十個錢,大量購置只要七個錢,而買辦報給賬房的則是八個錢。
那多出來的一錢,便是買辦的油水。
僅僅是這種程度的假公濟私,大多數人其實都能接受。不過武曾瑜冷眼旁觀,發現行走在季容業軍營里的商人分明是在拿單價只值三個錢的貨當做十個錢跟屯田兵談,最后買辦用四個錢拿貨,報到賬上的是九個錢買辦如此費心費力,顯然不止是在替自己增加收入。
如今來到千莊的屯田兵只有千余人,可后面卻還有九千人在路上,對某些人而言,那又是一筆潛在的油水。
武曾瑜沉默地站在原地。
忽然間,她偏過頭,看向營帳后方。
武曾瑜總覺得那里閃過了一道黑影。
黑色的烏鶇拍打著翅膀,悠閑又驕傲地飛離帳頂,同時在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一點極具物種特色的裝飾。
此刻,一群人正抬著箱子往季容業那走,未曾想到會有大自然的饋贈從天而降,為首之人“啊呀”一聲,面露驚恐之色,立刻就想往旁邊躲,后面的人也跟著趔趄起來,腳步一個不穩,箱子脫手,摔在地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