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年了,希望今年過年的氣氛,不要被屯田之事影響太多。
天色很陰沉,厚厚的鉛云堆疊在一起,像是籠罩著一層永遠不會撤下的幕布。
張伯憲的臉色比天色更陰沉,他壓根一點都不想與江湖人接觸,可季容業偏偏派他來送年貨。
他很清楚,主將派他過來的根本原因當然不是維持社交,而是想打探一下朝輕岫對在千莊屯田的態度。
而且自己也實在是最好的選擇他出身京畿張氏,是世家子,很懂禮節。
千莊的土地泥濘,張伯憲花了一個時辰的功夫,才從村子西邊趕到村子東邊。
可能是快過節了,問悲門門主暫居的農莊門口掛著一排紅色的燈籠,大門敞開著,無人把守。
之前懟過他的那個徐非曲就坐在廊下,她手上拿著一卷書,偶爾翻上一頁。
除了徐非曲之外,院中還有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姑娘,她腰懸長劍,眉目間帶著一種很不好惹的氣質。
查四玉注意到有人過來,向來客隨意一拱手,問“諸位何事”
張伯憲嘴唇動了動,壓抑著心中不快,勉強客氣道快過年了,我奉命給朝門主送些年禮過來。”
送年禮是十分正當的求見理由,查四玉瞧了張伯憲兩眼,還是請人進門,讓對方先在側廳中等候一會,又帶張伯憲的親衛下去喝茶。
又過了好一會,查四玉終于重新出現,將已經等得很不耐煩的張伯憲帶到了朝輕岫的書房中。
此地雖然是農莊,在被問悲門弟子布置過后,倒是頗顯雅趣,屋內的墻紙原本早就發黃,如今那些斑駁難看的地方,已被人用妙筆順著輪廓勾勒成云煙飛鳥的模樣。
靠墻的木榻上鋪著一層又一層細棉布做的墊子,墊子上是方形的矮桌,矮桌上擺著一副棋盤。
張伯憲并沒注意棋盤的殘局進行到了哪一步,他先忍耐著說完了毫無新意的拜年辭令后,又干巴巴道“季將軍讓我轉告朝門主,說是已經準備將屯田地點定在千莊,年后就會把農戶撤出去。”
這句話顯得有些突兀。
朝輕岫的目光落在張伯憲身上,好似很有趣地笑了一下。
徐非曲能理解上司覺得有趣的點在朝輕岫只是自拙幫幫主的時候,都沒有哪位路過的豪杰會在不經過商議的情況下,直接將結論扔到她面前。
當然季容業也可以這么干,只是不跟相關方溝通就做決定,后面執行起來就很容易出現意外。到了那種時候,朝門主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顯然不會出手幫著善后。
其實張伯憲并沒有表現出的那么勇氣十足,他說話時,心中很有些忐忑,又有些憤恨幾戶農人的遷居而已,實在是常見得很,要不是問悲門那邊的人身具武力,作為朝廷官吏的自己根本不用如此小心。
朝輕岫沉吟“千莊中人安居已久,驟然搬遷,只怕會引起民怨,還請季將軍二思。”
張伯憲忍不住冷笑“門主不要騙我們外地人,千莊一代到底會有多少民怨,還不是門主自己說了算,下官希望門主能大局為重。”
話音方落,他感覺房間中的空氣都驀然變冷了一瞬。
書房角落里站著一個面目冷峻的青年人,他神情如冰,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身邊發生了什么,直到張伯憲說完剛剛那句話,才第一次將視線投注到他身上。
朝輕岫掃了張伯憲一眼,態度更為溫和“這就是張將軍的意思么那朝某謹記在心。”又端起茶杯,“張將軍還有事在身,朝某就不耽誤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