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鶴年覺得,朝輕岫是個很復雜的人,外表溫和清澹,內在深沉莫測,然而除了綢繆帷幄、步步為營之外,此人也有孤傲自負的一面。
朝輕岫會選擇冒險,而非更加穩妥卻無趣的道路。
對面的問悲門主拱了拱手,道“許兄,請。”
許鶴年欠身還禮,然后抽出隨身長鞭。剎那間,他身上種種令人聯想起富家公子的優柔散漫之情一掃而空,剩下的唯有一片濃郁而純
粹的殺意。
站在對面的朝輕岫凝視許鶴年片刻,聲音里帶著一絲嘆息“陸月樓有許兄這樣的人才卻不能用,難怪他會輸在我手下。”
話音落下的瞬間,朝輕岫的視野已被無數鞭影所填滿。
她聽見耳邊傳來響亮且綿延不斷的勁風呼嘯聲,感覺自己站在了一條渾濁卻洶涌的河流中間,當即抽出沉熒,一劍又一劍連續刺出。
很少有人知道,當日的許氏先祖曾在河流旁靜觀悟道,感覺河中的水紋形如長蛇,所以才將家傳武功取名為靈蛇鞭法。
許鶴年歲數大于許白水,加上以前輔佐的是陸月樓,平時不必為俗事所累,有足夠的時間修煉,武功自然比妹妹更加高上一層,招式間的聲勢十分驚人。
朝輕岫不是沒見過許白水動手,然而同樣的招數由許鶴年用出來,當真可謂凌厲強橫,還有種大開大合的煞氣。
兩人交手之處,氣勁流轉,不時傳來兵刃碰撞之聲,然而鞭長劍短,旁觀之人遠遠望去,只覺鞭氣猶如翻滾的波濤,又像是有大蛇在水中,咆哮著掀起無數巨浪。
巨浪撞在堅硬的礁石上,發出沉悶可怖的聲響。
交戰之時,朝輕岫正在生長中的有限身形竟赫然顯出幾分巍然之意,她運力于掌,將澎湃的內勁自掌心重重推送而出,只聽砰然一聲,身周鞭影被她一掌擊散。
鞭影散而復聚集,如烏云滾滾而來,地上的殘雪落葉重被長鞭卷起,須臾間又化作齏粉。
許鶴年只覺朝輕岫劍風如織,劍意穩若磐石,若說鞭子是烏云,那劍光就是裂云而出的閃電,每次刺破云層,都會閃動出令人肝膽俱裂的寒光。
此刻明明是朝輕岫占據優勢,在遠處旁觀的許白水臉上的神色,卻一刻比一刻更加嚴肅起來,她明知自己不可能摻和到眼前的戰斗當中,還是忍不住握緊了長鞭。
徐非曲看著許白水的模樣,眉間也掠過一絲隱憂。
與妹妹相比,許鶴年的神色卻有種奇異的輕松感,他當然知道,如今失敗就等于死亡,然而就算最后勝利的是自己,也必然不能活著走出問悲門,但此刻將生死拋諸腦后,全力出手,也是另一種痛快。
朝輕岫手中的沉熒震顫不絕,發出極其尖銳的嘯鳴聲,她短劍急揮,劍尖連續刺在鞭身上,發出一連串細密不絕的脆響聲。
眾人只看白色的身形在空中急速一閃,隨后一往無前地沖入鞭影之中,仿佛一只正在翱翔的蒼鷹,以俯擊的姿態沖入山林。
“叮”
一道與微波爐完成工作時類似的聲音響起,許白水看到,朝輕岫的身形忽然凝于半空,與此同時,短劍沉熒向前平平伸出,鋒利的劍尖在離許鶴年的咽喉只差半寸時,被繃緊的長鞭擋住。
許鶴年的面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紅,身上傳來爆豆般的聲響,原本已漸衰弱的真氣,剎那漸再次充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