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興帝在美人舅母面前盡了“孝”,再沒有其他借口逗留,帶著萬公公等人先走了。
云珠走到宮墻投下來的陰涼中,等著御賜的步輦。
領路的宮女是曹太后身邊的,云珠注意到,這宮女偷偷瞅了她幾眼。
云珠只當沒有察覺。
她能感受到乾興帝對她的特別,這些太監宮女都是人精,察覺點什么也很正常,只是乾興帝才剛剛十二歲,可能是因為尊敬舅母才格外禮遇她,也可能是出于小孩子對美貌女子或俊美男子單純的親近欣賞,誰敢篤定乾興帝一定是動了那種驚世駭俗的念頭
包括云珠自己,她也說不清這小昏君到底在琢磨什么。
俊男美女天生就是會比普通容貌的人要多占一些便宜,包括身高、氣質這些眼睛能看見的條件。打個比方,一個鐵匠師傅收了兩個徒弟,一個長得俊一個長得丑,那么通常情況下師傅包括鐵匠鋪里的其他人都會對俊的那個更好,這種好與男女之愛一點關系都沒有,就是單純地“看著順眼”。
除了便宜,相貌好的人也會遇到很多麻煩與危險,尤其是出身低微的美貌女子,很容易被男人盯上,要么強取豪奪擄回家里做妻做妾,要么被人賣去青樓,更有的直接被街頭惡霸拉去哪里害了,連命都未必能保住。
云珠是寧國公府的貴女,她不需要美貌就能享受到家里給予的富貴與庇護,美貌真正賦予她的是眾人的欣賞偏愛,是同齡閨秀羨慕的眼光,是男人爭先恐后的奉承與愛慕,是她想要嫁誰就能順利嫁過去的底氣,就像曹勛,她幾個眼神過去,這人就主動湊過來跟她談婚論嫁了。
四個藍衣小太監抬著一架步輦跨過一道月亮門,朝這邊走來,后面跟著兩個舉著長柄傘蓋的宮女,另有一個管事公公走在旁邊。
“停。”
“國公夫人,您請吧”
管事公公恭恭敬敬地朝前面的頂尖美人道,同時伸出一只手來,準備扶云珠上車。
因為曹勛既是定國公又是大國舅,府里府外對夫妻倆的稱呼也各不相同,甚至同一人也會更換稱謂。
云珠并不習慣叫公公們伺候,不過她這會兒真無視管事公公的手,那是公然落對方的面子。
她將手搭了上去。
管事公公殷勤地扶云珠上了車。
步輦整體都由上等的紅木所制,坐榻上鋪著松軟舒適的綢面墊子,腰靠也圍了一圈同樣的墊子。
云珠進宮次數也不算少了,今日還是第一次坐步輦出宮。
步輦很穩,云珠漸漸放松下來。
宮道寬闊,能容兩輛馬車并行,可兩側聳立的黃瓦紅墻仿佛牢籠,讓視野顯得狹窄起來。
這就是皇宮,天下第一尊貴的地方,卻也是規矩最森嚴的地方,只有皇帝享受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其他人包括太后皇后妃嬪,都得看皇帝的臉色,除非這個皇帝早已被人架空,懦弱無能。
如今的乾興帝,遇到的是一位溺愛他的
太后母親,是以顧首輔為首的忠正內閣,太后管教不了任意妄為的皇帝兒子,內閣則以國事為主,對小皇帝的私事能管就管,不能管也就隨著小皇帝去了,只要小皇帝別捅出太大的簍子就行。
不是內閣不想教出一位明君,實在是本朝昏聵的皇帝太多了,而且還一個比一個倔,內閣管得太多,皇帝就敢幾十年不上朝跟內閣對著干,只寵幸身邊的宦官,造成宦官干政的復雜局面,與其鬧到那種君臣連見面都難的地步,不如在小事上讓著皇帝一些。
步輦微微晃動,云珠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
不時有宮人出現,見到步輦都恭敬行禮。
到了前朝的宮道上,也會遇到一些官員,他們倒不需要朝一位國公夫人行禮,只是都面露驚訝之色。
云珠就這么被抬出了皇城,風光無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