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露有點不知所措,浸潤在水盆里的腳趾蠕動,蹭來蹭去,水波“嘩啦啦”地響。
他閉閉眼,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重新蹲了下去,往手心倒精油,搓熱了替她按摩。
“你怎么了”他掌心的溫度剛剛好,力道也不輕不重,酸爽得恰到好處,可鹿露不安極了,“我是不是指使你太多了唉,我本來想挖你的,可誰也不會放棄公務員的飯碗來給我當助理我要是說把你當朋友,好像也有點過分,你別按了。”
她如芒在背,干脆推開他,濕漉漉的雙腳胡亂蹭兩下地上的浴巾,就算擦干了“你回去吧,謝謝你今天幫我。”
林泮抿住唇角“抱歉。”
“是我該說抱歉。”鹿露盤起腿,托腮嘆氣,“雖然才有錢沒多久,我已經快要變成自以為是的家伙了,你又不拿我的錢,把你使喚得什么似的錢難賺,屎難吃,是不是你有沒有回家罵過我”
林泮搖頭“沒有這樣的事。”
“罵我也不要緊。”鹿露到底賊心不死,“我給你開雙倍的工資,你能過來嗎”
林泮怔了怔,垂首思量。
鹿露試探叫價“三萬”
他搖搖頭,在她露出失望之色時,開口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考市政廳嗎”
“因為鐵飯碗。”她泄氣。
林泮笑了,緩緩搖頭“我以為進了市政廳,能有合適的約會對象。”
“結果呢”她天真地問,“市政廳難道都是吳主任這樣的阿姨沒有年輕女孩子嗎”
“有,但她們立志平步青云,而我不了什么幫助。”林泮端起水盆,拿去倒掉,重新打了一盆熱水,“我讀的大學叫國立文理。”
鹿露搶答“我知道,是a類大學,你什么專業”
“我讀的駿澤學院,沒有具體的專業。”他說,“你知道這個學院的別名叫什么嗎”
她搖頭。
“馴馬場。”林泮平靜道,“我們就是被訓好的馬。”
國立文理作為a類大學,已經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而想進入駿澤學院,還需要良好的外貌和談吐,既所謂“注重個人素質”。林泮作為保育院出生的孤兒,能夠打敗許多履歷優秀的申請者拿到offer,與它的宗旨密不可分。
駿澤培養學生也確有一套辦法,老師是全球有名的教授學者,課外學習豐富多彩,再冷門的興趣都有體驗渠道,生活保障體貼到每季度的校服都是定制的,更不要說著名的馬術俱樂部,讓學生尚未畢業,就能與馬術愛好者同臺競技。
衛星城沒有土地,公園綠地都是奢侈品,什么樣的人能將馬術作為興趣的還有隔壁的文理學院,他們共用一個宿舍大區,教室也時常穿插交換,抬頭不見低頭見。
人人都知道,駿澤的學生總是有更好的歸宿。
然而
“以前我很天真,認為自己可以被人騎,但不能一輩子被人騎。后來才發現,馬也是寵物,比起它的能力,更看重它的血統,如果沒有血統,就選最親人的那一匹,說到底不都一樣嗎”林泮端著熱水回來,還是蹲在剛才的位置,握住她的腳踝放回水中,掬水輕輕潑灑她的小腿肌肉。
他說,“只有名貴血統的馬,人們才愿意去發現它的特點,容忍它的脾氣。”
鹿露長長“呃”了一聲,有點懂又沒完全懂,只好小心翼翼地問“咱們不能做個人,非要做馬嗎”
“您愿意給我這個機會嗎”林泮反問,“把我當做一個能用的人,而不是什么時候都能騎的馬。”
鹿露冤枉死了“我挖你又不是圖你能騎啊呸,我真沒有別的想法啊,我是覺得你能干,我又沒有能用的人”她力爭清白,“我們那個年代也沒有看見男人就想騎的習慣啊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