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亞嵐的淚水已經止住,但聲音里還帶著鼻音“我想讓我媽離婚,可是她一直不愿意。你不是能通過微表情識別謊言嗎我想知道我媽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想幫助她。”
趙向晚有些詫異地掃了她一眼。
九十年代初人們的婚姻觀念還是離婚對名聲不好、湊合湊合過一輩子。如果有夫妻鬧離婚,單位的人都會勸他們為了孩子再忍忍,離了婚孩子要么沒了爸、要么沒有媽,多可憐啊。哪有孩子勸父母離婚的
趙向晚搖搖頭“這是你們的家事,外人不能參與。”
章亞嵐神情焦灼,語速很快地解釋著。
“我是獨生女,爸爸在建筑公司工作,底下管著不少工人。媽媽以前在國營商店當營業員,因為改制搞承包下了崗,沒再工作,在家里做飯收拾屋子。
從我上高中開始,爸爸賺了錢人就飄了,整天喝酒,回到家拿我媽沒生兒子這事鬧騰,把我媽打得頭破血流。我媽一被打就哭,我一勸她呢,她就怪我不是男孩子。
考上大學之后,家里只剩下我爸媽,聽我媽說爸爸在外面找了別的女人,天天逼她離婚。我媽不肯,說不能讓我被人瞧不起。”
講到這里,章亞嵐眼神悲傷,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轉。
“以前我們一家三口平靜安寧,可是自從我爸賺了錢、我媽下了崗,日子就變得不一樣。我媽現在入了魔,總覺得是自己沒有生兒子才遭了嫌棄,每天過得像個罪人一樣。她還求我爸,說只要不離婚,我爸想干什么都可以,哪怕他在外面生了兒子,她都沒有怨言,將孩子抱回家來上戶口、她來養。”
趙向晚聽得頭痛。
審訊汪乾坤的妻子曹彩雁的時候,曹彩雁口口聲聲說丈夫之所以出軌都是小三的錯,只要消滅了這些不要臉的女人,家庭就能得以保全。現在章亞嵐的母親更是卑微到了極致,只要不離婚,甚至愿意撫養小三生的孩子。
是什么,讓女人在婚姻中將“自我”扭曲成這樣
趙向晚嘆了一口氣“連你都勸不了你母親,我又有什么辦法”
章亞嵐的眼中有著深深的欽佩、濃濃的信任“你不一樣,你是趙向晚啊。你幫周老師找到被拐的寶寶,又幫許警官偵破了無頭女尸案,得到校長表彰,你那么厲害,肯定能夠找到我爸媽之間真正的問題。我是他們的女兒,情緒容易被牽動,很多事情看不清楚。你幫幫我吧,求你了”
趙向晚依然有些猶豫。
俗話說得好,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親。章亞嵐的父母之間積怨已深,不管是修復夫妻感情,還是干脆利落離婚,牽扯的東西都太多。趙向晚雖然早慧,但畢竟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女,介入同學的家庭問題不合適。
看到趙向晚猶豫,章亞嵐頹然地垂下雙手,輕聲道“對不起,讓你為難了。”
說完,章亞嵐沒有再繼續央求,走出開水房,走過長長的走廊,推開宿舍門走了進去。
走廊的日光燈用得久了,燈管有些發黑。光線昏暗,章亞嵐雙肩下沉,腰桿沒有立直,走路的步伐有些拖沓,看得出來心事重重。
趙向晚內心被什么觸動。
初中班主任梅心慧老師的面容忽然閃現在眼前。
趙向晚小學畢業考試考了雙百分,她知道養母錢淑芬不會讓自己繼續讀書,于是拿著成績單找到黃田鄉中學,向初一年級組組長梅老師求助。
見到梅心慧老師的時候,趙向晚心中忐忑不安,雖然有讀心術能夠聽到她內心的同情與憐憫,但準確來說,趙向晚還沒有來學校報到,算不上梅心慧的學生,幫與不幫全在她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