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沒有燒炭火,空無一人,又清又靜,江承函伸手撥開珠簾,腳步停屏風前,駐足細細觀察她。
她的臉實挑不么瑕疵,燭火下,一點異常都很容易被現。
“去哪了”知道她怕冷,神力殿中燃起了蓬不熄滅的火,他衣袖半卷著,將素色絹布用溫水沾濕,露一段干凈蒼白的腕骨,再和前一樣,走到她跟前,將絹布貼她下巴一側,擦了兩下,道“像田間燒火后沾上的灰。”
楚明姣緊緊抿著唇。
他說話時,兩人離得很近,近到她一抬眼,能看到他濃黑稠密的睫毛,那樣干凈剔透,一如前。
可現又算么。
打一個巴掌給顆甜棗,都不帶這樣的。
楚明姣連退幾步,衣袖狠狠一揮,帶起的靈力漣漪將江承函重重推到屏風上。他沒有手,也沒有防御,任憑肩頭磕屏風一角,而后手背上劃道觸目驚的痕跡。
他默然不語,站直了身體。
其實算一算時間,她也該是這個時候來找他了。
“這是你深思熟慮之后做的決定”楚明姣字字切齒,礦場上橫亙的尸體,田埂上明知必死卻不肯背井離鄉的靈農們仿佛都化為了一個個小人,她眼前,她胸膛跳躍,“江承函,你到底做么”
江承函能看到她眼睛全然的怒氣,因為這種情緒,她的眼尾像是沾到了辣椒水一樣,很快紅起來。
楚明姣覺得自己已經被逼瘋了,十三年前開始,他的每一次決定都讓她止不住的懷疑,又不得不緊接著說服自己,去考慮他身上的責任和不容易。
她性格不算好,這么多年下來,她都將自己迫進死胡了,可每一次和他見面時,都還是會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不讓情緒沖昏頭腦,惡語傷人,無可挽回。
江承函和他們都不一樣。
她和蘇韞玉,和宋玢也有鬧翻臉的時候,一口氣上來了,么話都能說,“斷交”“永不聯系”這樣的話不止一次兩次,事后彼此給個臺階下,誰也不會將這些話當真,過去了忘了。
誰都有情緒不受控的時候。
這是人的一生,無法避免會現的情況。
可江承函理解不了,他沒有那么多想法,不會用任手段,對他而言,愛一個人,是付自己所有能付的東西,毫無保留地對待她。
她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格外當真。
也正因為這個,楚明姣之前總是會找各種各樣的詞刺他,算不傷
及肺腑,也一定讓他嘗嘗被劃破肌膚的滋味。
但也僅是如此。
可是現站這,想起這段時間生的這些事,她沒辦法克制自己,她覺得,自己如果不走這一趟,不把話全部撕開撕碎,她根本做不了接下來的任事。
她一定會瘋掉。
“我來不愿意相信,你是這樣一個人。”
隔著數十步的距離,楚明姣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看著他,審視他,聲音又冷,又帶著不受控的哽意,她伸手指著殿外,一字一句說“今天你自己告訴我,告訴我,如我所見,如外人所說,你是一個冷酷到底,能為凡界生靈舍棄山海界百萬生靈的人。”
“你讓我死,行嗎”
她很少有被氣得這么狠的時候,江承函指節攏進寬大的袖口,他這方面實拙劣,即便做足了理準備,此時此刻,也不知道怎么面對她的這些話語。
唯有沉默。
楚明姣真是恨透了他這樣,她眨了下眼,將眼淚都憋回去,不肯讓自己對峙時流露半點弱勢,一聲聲質問“我真的不明白,為么”
她非問個答案“為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