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晚,滿月高懸。
迎著楚二姑娘期待的眼神,江承函默默放下手里的書,躺到榻上,開始講蔣大人的故事。
蔣大人是當朝首輔,一品大員,聽說家風清正,御下極嚴,實際完全不是那么個樣子,聽說曾經鬧出過震驚全長安的事。
說實話,自從家里這位和周沅恢復友誼和共同愛好之后,柏舟這位帝師,有時候都只能笑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些同僚們。
“這位蔣大人手底下,是不是還有位門生,去歲做了一首詩,曾被圣上贊揚過”
江承函停下話音,靜靜看著她。
他最近越來越會表達自己不滿意或不開心的情緒了。
楚明姣準備繞個話題,等氣氛沒那么凝重了,再了解了解這位被譽為“長安城第一美男子”,“集世家高雅與文士風骨于一身”的公子到底有沒有周沅形容的那么神。
她更好奇的是,和江承函截然不同的好看,究竟是哪種好看。
單從
長相上說,不論是江承函還是柏舟,條件都優越成什么樣了。
江承函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將人捉過來,她怕癢,在他懷里扭成一朵花,咯咯地笑。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過得太滋潤,她長了些肉,手感十分不錯。
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揭過去了,誰知道從第二天晚上起,江承函在每個睡前小故事結束后,總會有意無意地扯上一兩句題外話。
這位公子和青樓的花魁廝混,正妻還沒娶,便已經為花魁贖身進府做準備了;那位大人只好男色,對議親之事了無興趣;再要么,就是哪家有名有姓的,有某種難以啟齒的癖好和毛病。
人總有不能見光的一面,但被完全挑破說出來,那就一點意思也沒有了。
連著聽了五六天,楚明姣從震驚,到懷疑,再從江承函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找到了答案,恍然大悟,她躺在榻上,發絲流水一樣鋪陳開,嚷嚷“我就覺得哪里不對。”
這些從他嘴里蹦出來的人名,恰好都是她稍微有點印象,又沒有成婚的朝廷官員。
她好氣又好笑,用手指戳戳他冷白的手背“江承函,你小不小心眼”
“神主的臉面呢還要不要了”
江承函回望她,睫毛微動,意思是,究竟誰的錯,整件事,到底因誰而起。
只有這種時候,他表現得并不那么寬縱包容。
楚明姣在被面上滾來滾去,很不安分,江承函原本冷眼看著,直到她第三次碰碰他的手肘,他沒辦法,伸手將人抱起來,好好放進被子里,掖好被角,說“還笑”
“楚明姣。”他跟她學,也連名帶姓地叫她,用指腹撥了撥她長長的睫毛“有沒有良心”
楚明姣還是笑,兩只眼睛都彎起來,肉眼可見的開心,她從被子里露出腦袋,臉頰紅紅“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其實不止是他。
他們都越來越趨近于十三四年前的樣子。
直到這時候,他們好像才真正從那些日日夜夜的痛苦掙扎,埋怨陰霾里掙脫出來,好像才可以真正去相信,不好的一切都過去了,而他們的未來,只會比從前更好。
楚明姣開心地抱著被子卷了卷,又用被子遮住了頭,隔了好半天,她慢吞吞自己揭開,挪到江承函身邊,說“別小心眼了,我不打聽了,這些事多沒意思。”
她摁了摁自己的手指,摁出脆脆一聲響,甜滋滋地說“我明天找宋玢練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