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賀笙進出,紀斂出門前特地沒有關上門,一進門,桌上放了一盤冷掉的菜,而之前還躺在榻上哼唧長草的賀笙不見了,留守的工作人員及時提醒他“談老師帶賀笙去后面玩了。”
紀斂心下一松,沖工作人員說了聲“謝謝”,工作人員一愣,等他反應過來,應該要對鏡頭補上一句“不用謝”的時候,已經沒機會說出口了,紀斂已經牽著談未亦在榻上坐下,他不能入鏡。
“小斂哥哥,午飯已經做好了嗎”談未亦滿肚子的疑惑在看到紀斂手上的醫藥箱時有了解答。
紀斂從醫藥箱里拿出碘伏棉簽的時候才看到談未亦還沒有洗手,他對談未亦說了聲“等等”,起身出了門。
碘伏棉簽躺在桌子上,談未亦盯著里面的褐色液體發呆。
紀斂很快就端著一盆熱水回來了。
碘伏棉簽被臉盆推到了角落,清澈的水面倒映出談未亦怔忡的臉,他的手被紀斂按進了溫熱的水里。
“燙嗎”紀斂問。
平靜的水面被打破,談未亦搖了搖腦袋。
只用搖一下,紀斂就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他卻持續搖了好幾下,跟水流的頻率默契的保持一致。
紀斂掃了小孩一眼,沒有說話,認真地幫小孩挑去指甲縫里的蒜泥,手心里的手指顫抖了兩下,紀斂再次抬眼,跟在廚房里一樣,小孩腦袋低低垂著,劉海擋住了眉眼,不懂人情緒的風吹起劉海時,紀斂瞥見了小孩通紅的眼眶。
倔強的硬是不肯掉一滴眼淚。
“疼嗎”紀斂問。
回答紀斂的還是晃動不停的腦袋。
紀斂停止發問,安靜地幫小孩洗干凈手,碘伏流進指甲縫里時,手里的手指又顫抖了好幾下。
他往指縫里吹了幾口涼氣,淡漠的聲音摻雜了幾絲歉意“抱歉,弄疼你了。”
談未亦沒有回答,也沒有搖頭或是點頭。
紀斂估算錯了談未亦的忍耐能力,換做是賀笙的話,在他詢問水溫燙不燙的時候,賀笙就會借機將情緒宣泄出來了。他不覺得壓抑情緒對小孩子來說是一件好事,那么,只能他來當這個壞人了。
碘伏流進指甲縫里,碰到肉的時候,談未亦就感覺到痛了,但他沒有喊出來。
男子漢是不能在外面流眼淚的,眼淚是要等沒人后,藏進被子的時候才能痛快流出來。
手指忽然被紀斂重重捏了下,涂得過多的碘伏還沒完全干透,液體再次滲進指甲縫里。
忍耐到了極限,這次是真的忍不了了。
眼淚啪嗒一下砸在桌子上,談未亦抬起頭,早就通紅不已的眼睛暴露在眾人眼前,他的臉頰被淚水沾濕,已經完全沒空去在意會不會被拍到的問題了,只顧著放聲大哭“嗚,好疼啊”
談未亦生活在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過著許多小孩羨慕的生活。
懂事的小孩要學會知足,但不管他怎么學,都學不會滿足。
他的爸爸是個演員,忙起來每天都要待在劇組里,他的媽媽是某個知名化妝品公司的ceo,工作起來也常常不能回家,他們都不在家的時候,他只能跟爺爺奶奶還有保姆阿姨們待在一起。
他的成長并沒有缺失長輩的陪伴,爺爺奶奶一直陪著他,外公外婆偶爾會來看望他,父母也會利用所有空余時間陪伴他,可他還是不知足,但他沒有將它傾訴出來。
他小心翼翼將自己的不知足藏起來,乖乖聽爺爺奶奶的話,學習書法,學習下棋,學習各種語言,學習
只為了在爸爸媽媽回來的時候,能在他們面前展示最完美的自己。
在他第一次給媽媽唱了她最喜歡的英文歌,媽媽欣喜地抱住他,一個勁的夸他后,他明白自己的選擇沒有錯誤。
爺爺奶奶說的是對的。
只要足夠優秀,爸爸媽媽就會更加喜歡他。
他努力做好每一件事,認真學習知識,學習才藝,想要獲得更多更多的喜歡。
可是
小斂哥哥跟他道歉,戳他手指的時候,他莫名就想哭。
他知道爸爸的粉絲們給他的昵稱是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