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三哥的畫”晏行舟來了些興趣,“自從三哥不再同我一起上學,我倒是好久沒見過你的風采。”說著,不等晏鳳珣阻止,興致勃勃地將手里的卷軸拆了開來。
只見三尺長的宣紙上,水墨蜿蜒,勾勒出了一張熱鬧的市井面貌。低矮的磚瓦房鱗次櫛比,沿街小販呼喊賣貨,三三兩兩的孩童聚在一起,看起來好不快活。
可再熱鬧的畫面,在街道延伸的盡頭那神女車輦儀仗隊伍對比下,立刻便顯得黯然失色。
浩浩蕩蕩的隨行者們在全身畫滿彩繪圖騰,衣角隨風舞動,看起來美麗而又詭異。四面只纏著幾道輕飄紗帳的車輦上,年輕的神女端坐其中。
她穿著充滿宗教風情的單薄紗裙,額間金色的花鈿和層層疊疊的手鐲仿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眉眼低垂,并不看身旁虔誠跪伏著的民眾,像是一位真正的神明降世,目下無塵,神情高高在上卻又美麗得叫人心折。
晏行舟被這古怪的美麗所震撼,直到那畫被晏鳳珣冷著臉拿走,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挑眉驚訝道“這是南夷不屈山供奉的那座神女像我怎么不知三哥竟也喜歡這個。”
晏鳳珣皺眉道“我何時說過喜歡”
“不喜歡”晏行舟眼神往他手中的畫上飄,笑著揶揄“那你這日理萬機還要百忙之中空出時間給人家畫畫做什么”
晏鳳珣將那畫重新一點一點卷子來,眉心隆起的皺褶卻未退“我只是在想,若真有神”
他的腦子里閃過一雙深灰色的眼,那眼微垂著,眼神卻與他十九歲時的驚鴻一瞥恍然重疊。
他只是在想,若真有神,他日日享受人間供奉,又憑什么這樣不染凡塵的睥睨眾生
他只是在想
“有朝一日,若能將他從云端拉下來看看這世間泥潭,他的眼還能像這樣,目空一切,無喜無悲么”
晏老夫人被春柳攙扶著下馬車后,沒在約定的地點看見葉鳴錚。隨行其他幾個侍衛到處找了一圈沒找見,她正要發怒,卻遙遙地見山坡那頭的野塘前,自家的好孫兒正坐在那瞎了只眼的白額大蟲背上閉眼小憩。
葉勇不近不遠地守在這一人一虎身邊,聽見那邊動靜,趕緊朝著晏老夫人走了過來。
“這是怎么了”晏老夫人四處掃了一遍,敏銳地察覺出了些異樣,抬了抬下巴,朝葉勇示意了下問道。
葉勇自然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將之前的事情說了。待聽見梁相被這畜生撲了卻敢怒不敢言的狼狽樣子,晏老夫人細眉一挑,忍不住撫掌大笑起來“梁若澤啊梁若澤,沒想到你竟也有今天。”
葉勇想著當時的場景,也還是覺得好笑“只不過叫他吃了那么大的虧,恐怕日后梁相記恨。”
晏老夫人卻不怕,她哼笑一聲道“不過是個丞相,背靠著榮國公府娶了個沒什么地位的表小姐,就以為自己搖身一變真成皇親國戚了也不問問皇帝和太子答不答應。”
她擺了擺手,示意此事不用再提。
緩步走到葉鳴錚身邊,離著約有三步路,原本假寐的眼睛倏然睜開了。晏老夫人便停了下來,視線掃過他手里握著的一個盒子,問道“這是什么”
葉鳴錚也看了一眼手里的東西,聲音因為長年少言寡語而顯得有些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