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其實謝懷寧會去梁相門下做他食客,純粹也只是個意外。
南苗寨位于大夏和南夷交界處,藏在隱連山的深山之中。大約是地理位置的緣故,寨子里從來只有春季和夏季。
在一個過分炎熱的午后,在苗嵐再一次做了一桌子百蟲宴后,謝懷寧痛定思痛,終于決定離開寨子,去號稱物質豐饒、民風開放的大夏看看,順便找一找苗烏給他列的那一堆據說能壓制他體內活死人蠱的天材地寶,好讓他再茍延殘喘續命個幾年。
苗烏在江南置辦了產業,他就在江南的宅子里悠閑自在地呆了幾個月。等看膩了南方山水,又沿途一路北上,不知不覺竟就入了京。
他從前是一國皇子,后來是江南商賈家的小少爺,花錢雖不鋪張卻也未曾被誰克扣過。可到了京中,由于整天自由散漫、不事生產,從江南帶的銀票在京中呆了不過半月,便全數花完了。
看著空空的錢包,謝懷寧自我反省了半日,正想著該從哪找一份暫時糊口的生計,卻正巧遇上相爺府招募食客,機緣巧合,也就這么留了下來。
普天之下,若說珍奇藥材最齊全之處,除了宮中御藥房外,也不做他想。
若不是梁若澤疑心太重、手伸得太長,憑著梁相舉薦他進太醫院這一點,他倒也不至于這么快倒戈。
但是他不該意圖用苗烏為他留在江南打點的眷屬威脅他賣命。
晏鳳珣微微后仰,端坐著垂眼向下俯視他。
對于謝懷寧此人,他雖未召見,但已從晏行舟口中聽過多次。他那個從小就愛出宮游歷廣交天下能人異士的弟弟,這是頭一次對一個人有如此多的夸贊和埋怨,有如此多的歡喜與愁緒。
他從他的描述里,聽見春花、聽見落月,繼而漸漸窺見了一段不見天日的少年心緒,令他偶爾也不自禁地開始對謝懷寧產生了些許探究和好奇。
而如今,這本應該只存在于晏行舟口中的少年心緒凝在實處,竟成了活生生的一個人,停在此端,坐在他的眼前,讓素來不曾插手晏行舟行事的他忍不住從兄長的角度去審判對方究竟何德何能。
除了相貌優越了些,不過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男人而已。還是個油嘴滑舌,會夜宿煙花柳巷的庸俗之輩,實在沒什么可在意的。
晏鳳珣想著,卻沒有將視線收回來,反而將打量的目光最終停在了他的眉眼之上。
只不過,這雙眼睛
“我記得吏目是江南人”
謝懷寧“是。”
晏鳳珣“家中還有些什么人”
謝懷寧“微臣自幼父母雙亡,隨舅舅他們一同生活。家族人丁不旺,也沒剩什么人了。”
“是么。”
這些晏鳳珣早已了解過,此時再問也不過確認,他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隔著茶霧凝目看他道“聽說江南與南夷相距不遠,商隊出海常與南夷邊境互通有無。”
“你既出生于商賈之家,不知吏目可曾去過南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