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中哽了哽“這微臣”
放自然不能全放,可抓也不是那么好抓的。白陽縣是個小縣,總人口也不過五六千,牢房總共又能有多少
再去掉關押了其他的重犯、要犯的牢房,剩下的裝不裝得下全部的山匪不說,就算是能勉強塞下,可每天需要供應的牢飯加起來可都是筆不小的開支,一兩日便罷了,長此以往肯定行不通。
晏鳳珣又看了眼身側的謝懷寧“謝吏目的意思呢”
謝懷寧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名,掃了他一眼,低頭恭恭敬敬道“下官不知。”
“是不知,還是不愿說”
晏鳳珣抿了口茶,凝望著他淡聲道,“世人謂醫者仁心。白陽縣乃至平安郡郡內民眾一直為匪患所苦,治人病不如治人心,若吏目為獨善其身而有意藏拙,致使百姓繼續受苦,那這罪過可比庸醫以醫術害人還要大得多了。”
這一頂為虎作倀的大帽子被晏鳳珣嘴皮子上下一碰,硬生生砸在謝懷寧的頭頂,叫他聽在耳里,失語在心中。
抬頭與晏鳳珣視線相對了片刻,看著那人望著自己時那雙深邃卻又莫名篤定的眼瞳,他胸口莫名一悸,下意識半垂了眼將兩人的視線重新錯開。
看樣子,雖然昨天夜里因為他蠱毒發作,晏鳳珣不知怎么暫時沒有同他計較,但他到底不是什么寬胸大量好相與的人物,那句關于青樓的回擊還是叫這位殿下暗自記在了心里。
只是如果晏鳳珣真是這么個恩怨分明卻又睚眥必報的性子,那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當年前江之戰時,那個潛進他軍帳中偷襲刺傷他的刺客是他,恐怕到時候他命休矣。
謝懷寧天馬行空地在心底琢磨了一瞬,又不由得為自己過于超前的憂患意識感到好笑。
迅速地整理了下腦中的思緒,他回答道“匪盜并非正經營生,從來都為倫理輿論不容。若不是實在困苦,日子過的艱難,想必大半落草為寇的百姓也不至于此。想要除匪患,就必須要從源頭下手。”
趙文中沒察覺到那兩人之間的來往交鋒,聽著這話似懂非懂,只能抬頭看著兩人苦著臉說到“可他們沒有銀錢,又非我們的過錯,能夠發些米糧救濟已經是極限,總不能叫衙門給他們發錢吧”
但一旁晏鳳珣聞言卻是瞬間明白了謝懷寧的意思,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傾壓了些,低聲自語道“所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殿下所言正是。”謝懷寧看他一眼,又將目光落在趙文中身上,“據我所知,平安郡除煙花聞名之外,布匹織造手藝也不輸于人。京中布坊里售賣的除江南織物外,余下三成布料多半來自郡中。
若是趙大人此后能調動一批能工巧匠來此為所有未造殺業的山匪傳授織布技藝,下令規定學成者方可免除牢獄之刑,學大成者可由官府牽頭劃撥地皮,安排至周圍各縣幫其開設相關坊間店面,如此一來,百姓富強,流寇可去十之八九。”
趙文中聞言,默默在心中盤算幾遍,覺得這個方法的確可行,神色一亮,不由得上前了半步接著追問道“那剩下一二又該如何”
謝懷寧與他對視,深灰色的眸子在晦暗的光線下,全然看不出之前那份娓娓道來的慈悲,反倒是因為過于干凈剔透而顯出幾分不自知的冷酷。
他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自然是斬草除根,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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