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中丞太客氣了!”
祝瑞川看都不看:“你這么一大把年紀還親自來我這,一定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吧?”
“我現在哪里還有什么要事啊?哎,長沙一把大火,家里遭了災了。”宋溪松擦了擦眼角:“什么都燒沒了,還死了四個人。眼下啊,實在沒辦法,活不下去了,只能厚著老臉,也向憲聰吾弟周轉一下,要不然,一大家子人都快要餓死了。”
“政府不是開有賑濟所嗎?”
“那都是能把人臉照出來的清粥。”宋溪松連連搖頭:“這里面還夾雜著沙子碎石,實在無法下咽。老朽一把年紀了,吃不得這些,吃不得這些了。”
都什么時候了,還挑三揀四的?
祝瑞川“咦”了一聲:“那也好辦,令郎不是在為日本人做事?宋中丞只需一個電報,困難旦夕可解,哪有兒子不幫老子的?”
宋溪松老臉一紅:“我那個犬子,不提也罷,不提也罷。憲聰吾弟,萬望幫忙啊。”
“宋中丞,不瞞你說。”祝瑞川不慌不忙說道:“我這的日子雖然也不富裕,可還是能拿出點錢來的,但我真的沒辦法借給你啊。”
“為何?”
“我女婿,那是為政府做事的。”祝瑞川說句話的時候要多自豪有多自豪:“那是大官,大約相當于那個,咱大清時候的巡撫,沒準還是總督。他是為朝廷做事的,那是頂頂要緊差事,我呢,身為他的岳父,那是斷然要維護他的聲譽。將來要是傳了出去,說我祝瑞川居然借錢給了漢奸家屬,恐怕不但我那賢婿面子上過不去,朝廷也會動怒的啊。”
“你,你!”
祝瑞川一口一個“漢奸”,宋溪松忍無可忍:“祝瑞川,你小人得志!當年你到我府上,如同一狗爾,你今日怎么敢如此對我說話!”
“宋溪松!”祝瑞川也是一拍石桌:“別給你臉不要臉,眼下都是民國了,你真當自己還是協理大臣?我呸!要不是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我拿上我女婿的片子,直接去找長沙警備司令部,你個老東西,非辦你個通敵的罪名不可!”
宋溪松被氣得只翻白眼。
“來人,送客。啊,等等。”祝瑞川冷笑一聲:“宋中丞是帶著禮物來的,也不能讓他空手走,來人,把我的那只碗拿過來賞了宋中丞。這只碗,可是我女婿在上海時候送我的。比起你的那破筷子,碎茶葉末子,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倍!”
……
宋溪松差點沒被氣死在這里。
祝瑞川卻大是得意,這么多年的一口惡氣算是出了,興高采烈,忍不住唱了一段。
唱到興頭上,忽然想起正事,又把自己兒子祝慈義叫了過來:“我在上海時候,答應過我那賢婿,要在長沙幫他招募一支精兵,這事辦得怎么樣了?”
“正在辦,父親,只是錢方面不夠啊。”
“這倒是要緊的事,無妨,了不起我親自再去上海一趟。”祝瑞川也不在意:“他出錢,我給他十萬精兵,這買賣,算起來他還是賺的。”
外面有人敲門,聲音非常急。
祝瑞川皺了一下眉頭:“去看看是誰。”
片刻功夫,就看到祝慈義再次跌跌撞撞進來,全然忘記了剛才父親吩咐:“爹,爹,你猜誰來了?”
“誰?值得你如此失措?”
“咱妹夫,咱妹夫來了啊。”
“什么?”祝瑞川一下跳了起來:“我的天吶,說曹操曹操到,快,趕緊的,還愣著做什么,把你母親哥哥全都叫出來啊,就說我的賢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