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拿命護過了。
衛瑾瑜在心里想。
所以這一輩子,我的命,不需你來護了。
便淡淡道“他們欺辱你,是因為我這個主子無能。你不必如此自傷。”
“君辱臣死,少主再如此說,屬下只能以死謝罪了。”
明棠把頭埋得更低。
令他感到恥辱的,不僅是自己被那群同在衛氏充當伴讀的明氏子弟欺壓地毫無反抗之力,而是因為自己的無能,讓羸弱的公子擋在他面前。
他是庶出,母親只是一個婢子,從幼時起,便在明府受盡欺壓,明氏家主,他的親爹,甚至都不知道有他這么個兒子。
他這樣的出身,原本連給衛氏庶出子弟當陪讀的資格都沒有,可那年長公主府為愛子挑選陪讀,明睿長公主偏偏從一眾衣冠亮麗的明氏子弟中挑中了筋骨羸弱毫無優點的他。他至今仍記得,優雅美麗的長公主單獨召見他,問“你可知本宮為何選你”
他惶恐搖頭。
長公主道“因為你有一雙忠誠的眼睛。比起伴讀,我更希望你做瑾瑜的朋友,兄弟。”
他在一眾明氏弟子羨慕嫉妒的眼神中,走到了當時衛氏最受寵的嫡孫身邊,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時光,連母親在明府的地位也跟著大漲。
之后天塌地陷,變故陡生,長公主夫婦猝不及防離世,公主府敗落,衛氏三房成了禁忌話題,自幼服侍的公子,也性情大變。
他不知道怎么撫愈公子的傷痕,因為他覺得,那傷痕是無法撫愈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侍左右,盡好護衛之責,不辜負長公主囑托。
可這么多年過去,他依舊是明府里那個任人欺壓的偏房庶子明棠,沒了“衛氏最受寵的嫡孫的伴讀”這個身份相護,便只能被人按在地上打,毫無長進。
“悲傷和愧疚改變不了任何事。”
上方清沉少年語調響起。
明棠下意識抬頭。
衛瑾瑜望著他道“最喜欺侮你的那個明韜,就是得了衛云縉的蔭額,在北鎮撫當差吧,想贏他們,就進去,光明正大的贏吧。”。”
這句話,猶如雷電擊入明棠周身血脈之中。
明棠忽然想到什么,顫聲問“公子便是為了這個蔭額,才答應替韓先生做那件事的么”
明棠不傻。
錦衣衛的蔭額,是世家大族子弟才享有的特權,哪里輪得到他這樣一個小族庶子。
衛瑾瑜坦然道“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我自有我的打算,你不必因此有心理負擔。”
“我記得,你家中還有一個母親和一雙弟妹,就算為了他們,也振作起來吧。”
說完,他又冷漠無情補了句。
“對弱者而言,所謂情義,是最蒼白無用的東西。”
“等你足夠強大了,再來說保護我的事吧。”
明棠一震,伏地,用力磕了個響頭,眼角流出兩道熱流。
衛瑾瑜也未再開口說什么,因屋門突然被推開,一道高挑身影,大步從外走了進來。
謝瑯白日很少回東跨院,一日三餐也是在主院或外頭吃,他突然出現,兩個女官顯然有些意外。
謝瑯也沒想到屋里還有其他人,腳步驟然頓住。
衛瑾瑜示意明棠先退下。
謝瑯方慢悠悠晃到對面,撩袍正襟坐了。
突然多了個活人,衛瑾瑜不得不問“有事”
謝瑯皺眉。
以為對方至少會有怨憤之色,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副云淡風輕,冷面冷情,公事公辦的態度。
仿佛昨夜的爭吵和不快只是他一個人的錯覺。
不禁也起了些氣性,道“這是謝府,沒事本世子便不能回來坐坐么”
衛瑾瑜點頭“世子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