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見那一身雪色,立在階下的少年郎,楊清溫和問“有事么”
衛瑾瑜展袍在階下跪了,道“昨日擾了閣老休息,學生特來向閣老請罪謝恩。”
楊清想,畢竟是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倒是個懂規矩的,便笑道“閣老正在用早膳,你要求見,怕要等上一會兒。”
衛瑾瑜打開身側食盒,從中取出一只細白茶盞,雙手捧著,托于額前,垂目道“學生不敢驚擾閣老寶駕,故而準備了露茶一盞,請閣老享用。”
楊清微有意外“露茶”
衛瑾瑜道“便是就近采集的桃花清露,倉促粗糙,望閣老不棄。”
楊清點頭,讓人將茶接過,道“本官會將你心意轉達給閣老。”
衛瑾瑜俯身磕了個頭,便起身離開。
直到望著少年身影消失在廊下,楊清方轉身回了閣內。
顧凌洲正端坐用膳,楊清將那盞露茶擱到案上,跪坐至案側,將事情原委講了,道“一盞露茶,不知要采集多少顆露珠才能集成,還要擇取干凈不沾任何塵泥的,這份謝禮,看著輕,心意卻重。”
“他只獻茶,并不當面謝恩,可見進退也十分有度,便是旁人瞧見了,也捉不住他任何把柄。”
“這孩子,果然玲瓏心竅。”
顧凌洲擱下筷子,淡淡道“太過玲瓏,也難掌控,難馴服。”
楊清一愣,問“那這盞茶,師父還喝么”
顧凌洲沒說話,頃刻,端起茶盞嘗了一口,一股晨露獨有的清甜彌漫在舌尖,混著一絲極淺淡的桃花香,一口下去,五臟七竅仿佛都得到了滋潤。
轉眼到了大考日。
國子監大考和會試不同,主要考核學生入監以來的學習情況,分九科。每科成績分甲乙丙三等,九科全部得甲等,謂全甲。
四書五經和講官們的講義是重點考試內容,外加一篇策論,策論主題由掌院和
講官們一道擬定。大考足足考三天,前兩天都考四科,最后一天只靠策論一科。
雖然不必像會試一般,在貢院里待上幾天幾夜,但連續三天下來,學生們亦筋疲力盡,幾乎耗盡了全服精氣神。
好在大考之后有兩日假,學生可自由活動,不必待在監中上課。
因而第三日考試一結束,學生們便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離監,或拉著同鄉或平日關系好的出去宴飲慶祝,或急急趕去本家宴席,當然,還有學子一邊收拾筆墨一邊抱怨此次出題人出的題太過偏門冷僻。
“五經之中,有那樣的章句么我怎么全然沒有印象”
“掌教不是說了么,考核內容以四書五經為主,但并不局限于四書五經,有幾道偏門冷題也正常。”
“你說得輕巧,一科總共才多少道題,錯一道便要差旁人很多。大考若都考不好,會試如何與人競爭。”
裴七公子毫無這個煩惱,因九科里面,這位公子爺有半數都沒有答上來,有一科還險些交了白卷,成績之慘烈已經可以想象。
但裴七公子依舊很興奮“我爹說了,只要本公子能得一半的乙,不排在最后一名,他就把京郊那座別院送給我。”
裴七公子還熱情地邀請衛瑾瑜將來去莊子里飲酒賞月。
衛瑾瑜一笑,說好,便收拾起筆墨,抱著書箱起身離案了。
裴昭元只覺眼睛被晃了下,呆坐半天,才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肉,問仆從“他,他剛剛是不是沖我笑了”
仆從說是。
裴昭元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