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莊子,我家在城郊的幾百畝良田也全淹成了水田,離秋收就差幾個月,你說說,今年不是白忙活了么。”
“要說這事兒,工部得負主要責任,要不是那兩條堤壩不堅固,被河水沖開,僅是下幾天雨,何至于淹成這樣”
姚松說了一通后,便大手一擺,道“不說這些晦氣事了,說幾樁新鮮有趣的吧。”
他目光閃爍,意味深長望著謝瑯“你如今一頭扎在南郊,怕還不知道京中最新消息,進來時瞧見對面包廂沒”
謝瑯再次給自己斟了盞酒。
“瞧著挺熱鬧,認識”
“何止我認識,你比我還認知。”
姚松故意賣起官司。
謝瑯好笑“你我認識的人,可多了去了。”
“這個不一樣。”
姚松吊足了胃口,方笑吟吟,不緊不慢道“那里頭坐著的,可是如今朝中新秀,上京有名的紅人,剛憑著揚州織造一案榮升正六品正則御史的衛三公子,衛瑾瑜。”
“也是唯慎你的枕邊人吶。”
謝瑯握酒盞的手幾不可察一頓。
姚松沒有漏掉這點細節,笑意越深“看來外頭傳言不假,你們如今還真是各玩兒各的,各過各的,這么大的消息,你竟也不知道。”
“這位衛三公子,可真是了不得,督查院整整查了數月都毫無頭緒的案子,他到了揚州,只花費不到兩月,便查的徹徹底底,明明白白,將整個江南織造局扒了個底朝天。當然手段也了得,聽說這位三公子到了揚州后,先斬了一名首輔衛憫親手提拔起來的知州,殺雞儆猴,震懾揚州官場,連著又擺了有七八天宴席,將一干官員哄得團團轉,待對方交了老底后,便翻臉不認人,直接聯合了錦衣衛去查抄證據。”
“花名冊上涉事官員足足一百多名,其中有三十個都直接牽涉到衛氏,他一個不留,全部斬殺,要不是黃純在皇陵吞毒自盡,攬了所有罪責,這回衛氏必要元氣大傷。司禮監就更不必說了,三個
大監被處置,黃純一脈,算是被連根拔盡。聽說衛氏大爺衛嵩也因為涉案,被停職在家,等待督查院傳問調查。”
“圣上大悅,原本要破格提拔其為正四品僉都御史的,還是顧凌洲以年紀太小為由壓了壓,只升為正六品正則御史,又稱侍御史。”
姚松畢竟出身姚氏大族,平日交際廣闊,消息靈通,立刻有不知情紈绔驚詫道“這衛三,竟真敢拿衛氏開刀”
“是啊,這人為了往上爬,還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聽說衛憫面上不顯,私底下卻罰他在祠堂跪了整整三天呢。”
“不過,短短三月,便從七品升到六品,也是挺可怕的速度了,便連那衛氏嫡長孫衛云縉,如今也不過是個正五品的考功司郎中。這一遭也值了。”
說著又與謝瑯道“今夜便是雍王在對面設宴,慶祝他高升。督查院式微已久,如今顧凌洲得了這么一把好用的、敢朝世家揮刀的好刀,以后京中諸世家,多少得忌憚幾分。”
見謝瑯擎著酒盞沉默不語,姚松寬解道“這就條冷血無情的毒蛇,比章之豹有過之而無不及,依我說,你與那衛三少些接觸也好,否則指不定哪天咬你一口呢。”
“對了,還有另一樁新鮮出爐的消息,我剛從我爹那兒聽來的,今年那個新科狀元蘇文卿你們都知道么”
姚松興頭正濃,環視一圈,又賣起官司。
這些紈绔幾乎都是官宦子弟,有些還在朝中擔著閑職,對這些朝堂八卦自然感興趣,立刻有幾人問“這蘇文卿又怎么了”
姚松道“此人得了衛憫賞識,馬上就要轉入戶部就職了,衛憫直接舉薦他做了正三品的戶部侍郎,聽說此次賑災事宜,鳳閣便著意讓他過去牽頭主持。”
“正三品”
“是啊,多少人當了一輩子官都到不了的高度,他可還不到二十歲。趙王蕭楚玨為了拉攏此人,這陣子可謂費盡心思,聽聞消息后,發了好大一場火氣。”
謝瑯陡然回過神。
隨口問“他不是要入督查院么”
“那是老黃歷了。衛氏看上的人,誰能搶得過,聽說衛憫直接先督查院一步,讓吏部將他的調任書轉入了戶部。”
“何況一邊是正三品的侍郎,一邊是七品御史,閉著眼睛都知道該怎么選,什么寒門大才子,依我看,也不過沽名釣譽而已,都不若咱們活得敞亮自在。這些個讀書人,滿口仁義道德,最是虛偽不過。”
謝瑯不由皺眉。
上一世,蘇文卿明明是入了督查院,拜顧凌洲為師的,這一世,他分明已經考取了督查院,為何會突然投入衛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