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瑾瑜只在那銀白邊緣停下,略抬了下眼皮“到底什么事,直說吧。”
謝瑯一手按在樹干上,半晌,轉過身,問“姚良玉突然跳進丹爐里,當真只是意外么”
衛瑾瑜神色平靜。
“你這話好奇怪。他此舉到底是意外還是蓄謀已久,你不該去審去查么,問我作甚。”
“你知道我什么都查不到,自然敢說這話。”
“世子挺高看我呀,可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督查院御史,如何能左右姚良玉的看法”
衛瑾瑜伸腳,將新落下的一片枯葉踢出那片銀白。
謝瑯盯著他動作,道“你并非全無暗示。”
“什么暗示”
“剛進山莊的時候,你問姚良玉,為何會那般有恃無恐,又故意用始皇宮的典故提及他的弱點。我想,他應當是懷揣著一個足以引來殺身之禍的秘密。他起初有恃無恐,是因為覺得這個秘密可以護他周全,后來突然跳了丹爐,是知道這個秘密非但不能成為護身符,反而可能成為催命符。至于他為何有此念頭,我想,應是在后殿的時候,他又接收到了其他暗示。”
葉子被風一吹,又旋了回來。
衛瑾瑜用足尖碾住,慢悠悠嘆道“世子這般豐富的想象力,不入二司可真是可惜了。”
“這樣的話對我沒用。”謝瑯胸口起伏了下,顯然在極力抑制著某種情緒,便是他懸掛在腰間的那柄刀,尚有凝結的血腥氣。“姚良玉是什么人,身上牽扯到多少秘密,你應當比我更清楚。只是為了幫雍王,打壓趙王,你便要如此么”
衛瑾瑜默了默,抬起頭,平靜盯著那雙眼,嘴角一彎,幾近殘忍道“我便是如此,你又能如何。我本來也不是什么高風亮節之人,我早就跟你說過,我讀書做官,唯一的目的就是往上爬。我沒有舍己為人的癖好,更沒有以德報怨的美好品行,只要對我有好處,姚良玉是死是活與我有何干系。”
“落子無悔啊,謝世子,我看你在上京待了一年,還是沒搞明白上京的生存規則。弱肉強食,成王敗寇,這大淵朝堂上的權力之爭,何時有過公理可言。你若不服氣,大可以報復回來。你若是懷疑我,大可拿著實證到督查院揭發檢舉我,否則便是污蔑朝廷命官。其他事,恕難奉陪。”
說完,衛瑾瑜便撣了撣袖口,轉身往外走去。
快走出樹林時,衛瑾瑜停了下,回頭,見謝瑯冷凝著面,目中似有寒星沉落,仍如同一頭沉默的孤狼一般站在原地,再度笑了笑,頭也不回離開了。
清鶴山莊的事很快在上京傳開。
謝瑯主動擔了押送不利的責任,挨了五十杖,趙王也被罰俸半年,倒是雍王配合督查院破獲了妖道一案,解救了十數名走失的嬰童,在民間聲望大增,也得了天盛帝嘉獎。
雍王并不居功自傲,反而將這一切歸功于君父仁慈,愛民如子,統籌有方。原本在百官們看來在儲位之爭中已經提前出局的雍王,靠著這樁功勞,竟又扳回一局。
謝瑯養傷期間,整日在房中閉門不出。
謝蘭峰奇怪得很,將孟祥叫到跟前,問“他在屋子里做什么,不就是五十杖么,至于爬都爬不起來么。”
孟祥也捉摸不透,答“聽李崖說,世子在參研兵書呢。”
謝蘭峰顯然不信“我看他從回來之后,心里就不痛快得很,誰得罪他了”
孟祥揣測“半年前姚氏在校場上搞了那么一出,害得世子險些喪命,大約沒抓到姚良玉,世子心里不痛快吧。”
“我看這全天下,沒幾個能讓他心里痛快的,在上京這一年,本事沒長多少,臭脾氣倒是漸長。他不痛快,怕不是因為自己沒立功,而是因為別人立了功吧。”
“你盯好他,別讓他去找人家麻煩。”
孟祥心情復雜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