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瑯說得干脆利落。
停了步,沒有回頭。抬目望了眼依舊飄飛的雪花,接著道“上一世的恩情,我銘記于心,不會忘記。這一世,你有何要求,盡皆提出,只要不違背律法公理,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替你辦。”
蘇文卿望著那道身影消失在風雪中,隱在袖中的手,再度用力攥緊。
大淵朝普通京官薪俸不算高,如孟堯這樣的七品主事更是堪稱微薄,因而休沐期間,孟堯除了除夕那兩日在魏府待著,其他時間都在街上支攤,替人寫書信賺些銀錢。新年往家中寄信的人多,一整個午后,平日無多少人問津的書信攤前都排著長隊。再加上孟堯脾氣爽朗,價格出的公道,無論多長的信,都能耐心聽著操著各種鄉音的寄信人口述完,一字字認真寫下,錢也不多收,遇到過于貧寒的還直接免受銀錢,百姓都喜歡往他這邊排。
眼瞧著夜幕即將落下,還有許多百姓沒有排到,人群不免有些急躁。
道邊,魏驚春從魏府馬車上下來,穿過人群,來到孟堯面前,沒好氣道“快隨我回去。”
孟堯抬頭“雪青”
魏驚春直接拿掉他手中筆,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這里給人寫信。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文卿在北里設宴,宴請同窗,上回咱們便去晚了,今日你還想遲到么”
孟堯的確是忘了。
經魏驚春一提醒,才想起來,今日是蘇文卿正式赴任兵部尚書的日子。蘇文卿特意做東,宴請昔日同窗。
孟堯思索片刻,卻是重新拿起筆,道“雪青,他們都頂著寒風,在此苦等了一下午了,我答應過今日一定幫他們將信寄出去,豈能言而無信。”
“文卿的宴席,素來不缺賓客,今日就更不會缺了。我早去晚去,都影響不了大家的興致。等這邊忙完,我第一時間過去向文卿道歉。”
魏驚春不由皺眉。
“今時不同往日,你晚些過去雖無傷大雅,可未免會讓人覺得怠慢。再者,今日是文卿的高升宴,意義也與平日不同,其他人必定都會準時赴約,你何苦要在這等時候授人以柄。”
孟堯道“雪青,我知道你的好意,可你看看這些排隊的百姓,這一封家書,于我們而言不算什么,對他們來說,卻寄托著一整年辛苦奔忙的希望。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我。”
魏驚春用冥頑不靈的目光看他一眼,最終嘆口氣,道“罷了,禮物我已經替你備好,你忙完之后,盡快過來吧,我會先替你向文卿解釋。”
說完,魏驚春便轉身走了。
“謝了雪青。”孟堯爽朗一笑,繼續低頭寫信。
魏驚春無奈搖頭,繼續往前走了。
孟堯支的是一張長案,又寫了約莫一盞茶功夫,忽有人在他身側坐了下去,緊接著一道清冷聲音響起。
“想寫家書的,在下也可以代筆。”
這聲音隱隱有些熟悉,
孟堯轉頭,看到那一襲素色廣袖坐在他這破落長案后的年輕公子,大為意外。
“衛公子”
衛瑾瑜一笑。
“孟主事尋到這樣賺錢的活計,應當不介意在下過來分一杯羹吧。”
對方何等身份,豈會缺這點銀錢。
孟堯心中感動不已,笑道“求之不得。”
兩人一起書寫,速度快了許多,排隊的百姓起初見衛瑾瑜樣貌風雅,衣著不凡,還不敢靠近,后來有人大著膽子過來,發現這新來的年輕小郎君不僅人長得好看,脾氣也出人意料的耐心溫和,字還出奇漂亮,便也紛紛大著膽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