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再手眼通天,當真能打破北鎮撫這道天子親手筑起的堅固機器么若如此,過去數年,世家便不會對錦衣衛三字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世家,還有誰有這等手眼通天的本事。答案只有一個。
謝瑯靠在椅背上,不知該悲該怒“從我走進昭獄,見到姚松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今日的結局。我千防萬防,都不曾防到布局者會是陛下。陛下比任何人都明白謝氏的忠心,他故意讓我聽到外面的談話,用意不過是讓我猜到真相,主動赴死,好保全謝氏闔族榮耀,我說得可對”
蘇文卿臉色晦暗不明。
“世子既已猜到,何必再問文卿。”
“不。”
謝瑯搖頭。
“我其實有很多事都還沒想明白。譬如,以你和謝氏的關系,韓蒔芳與陛下緣何會對你這般信任,譬如,殿試之前,你分明已經出入衛府,取得衛憫信任,為何還要在殿試前夕自導自演一出被衛氏刺殺的戲碼。再譬如,延慶府賑災,你明知伏龍山會有一場大水淹了兩萬災民,作為賑災主管官員,為何不讓人提前疏散那些災民,任由他們待在危險的臨時安置區里。”
蘇文卿拳捏得更緊。
“世子既然已經知道,為何一直等到現在才說
。”
“你想知道”
謝瑯抬眼,一字一字,清晰道“你出身寒門,是人人稱贊仰慕的寒門才子,用這樣的方式摘得狀元,讓我覺得不齒,惡心。”
“不齒,惡心。”
這不知激起了蘇文卿什么回憶。
蘇文卿也突然大笑一聲,目中露出鮮少在人前露出的狠厲色,道“究竟是我讓世子覺得不齒,惡心,還是因為我擋了某些人的路,讓世子不開心了”
“世子覺得不齒,可如今,世子為階下囚,我為兵部尚書,世子想要保住性命,只能求我。甚至之后謝氏全族,都要仰我鼻息而活。”
“世子嫌我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那世子出身寒門,對一個衛氏嫡孫情根深種,愛而不得,難道不為自己感到不齒么”
“可笑我的不擇手段尚有回報,世子的一片癡心卻只能錯付,世子身陷囹圄,人家卻日日同雍王宴飲,好不快活,雍王甚至指使麾下朝臣趁機落井下石。世子不為自己感到可悲么”
蘇文卿沒能繼續說。
因一只手,扼在了他頸上。
蘇文卿毫無畏懼,反而笑著問“上輩子世子可是欠我一條命,敢殺了我么”
謝瑯盯著那張臉,手掌慢慢收緊,看著蘇文卿面孔一點點扭曲青紫,還是收了手,道“滾。”
蘇文卿捂著脖子,嗆咳了一陣。
外面錦衣衛聽聞動靜,立刻闖了進來。見蘇文卿模樣,俱驚道“蘇大人”
“我無事。”
蘇文卿擺手,讓他們退下。
待氣息平復,再度走到謝瑯面前,笑道“世子放心,上輩子,我會救你,這輩子,我仍會救你。”
“陛下所畏懼的,只是世子武力,我會請求陛下,將世子廢去武功,永遠囚禁在此處,留世子一條命。”
“以后,我也會經常來探望世子,與世子好好回憶上一世的事。”
“世子不是要報答我的恩情么,就用這種方式報答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