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奶奶的眼神一樣,是經歷歲月滄桑之后的沉淀,但是,一只狼又能經歷了多少歲月呢。
林舒深以為奇,但又僵著身軀不敢亂動,他不知道這狼是否像狼巢中其他的狼一樣,能夠接受自己一個外鄉人踏足狼群的領地。
其實林舒是多想了,狼群不排異他并不是因為別的,而是他身上有昆吾的味道,在狼群中,這象征著他是昆吾的所有物。
如果沒有氣味,別說是他一個從東山之外來的人,就算是與狼群比鄰而居的千年的克烈族,也是不能靠近這座山梁的。當初阿勒他們來接林舒時如此小心翼翼,也是因為如此。
不過,這匹狼再看了一會兒之后,就轉身走了,狼的背影有些說不出的神秘,但又帶著寂寥與孤獨。
林舒松了一口氣,而后一回頭,就見一巢的狼早就全部起身了,不論是剛才再干什么的,此刻都肅穆的垂首,恭送那只狼轉身沒入林中。
林舒“砰砰”的心跳平復了一會兒,才回過味兒來,他這應該是碰見狼王了吧。
眾狼見狼王并沒有驅趕林舒,還都挺高興,也更加接受他了,幾只小狼崽子扭著屁股朝林舒奔過來,然后創進他的懷里,小崽子都胖嘟嘟的,一撲過來就像個小炮彈,差點把林舒撞進潭水里,然后幾只軟乎乎的小白狼和林舒蹭作一團,鬧了半天。
那邊的母羊已經恢復了體力,她本就是昆吾捕獵時順手救回來的,如今瘸腿也早就治好了,帶著崽子,也不便繼續在狼巢逗留,這對小羊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坐在潭邊的林舒,手里尚且還抱著只肥軟的狼崽子,目送母羊帶著她的幼崽慢慢的下了山梁,狼群也并沒有阻攔,只做不覺。
他正看著小羊朝草原走去的蹣跚步伐,手里的小狼崽子就因為林舒忽然停下了給他撓癢癢的手而哼哼唧唧。
林舒低頭看著懷里這只懶惰的小崽子,直發笑,“給你撓,給你撓。”
于是他又開始用靈活的手里給小家伙撓肚子,沒一會兒,狼崽就愜意的舒展開身軀,軟軟的趴在林舒的大腿上睡著了。
睡相不太好,四仰八叉的,時不時在夢中吧嗒嘴,亦或是做了什么稱霸東山的美夢,喉嚨里“嗚嚕嗚嚕”的,四肢小白腳刨的那叫一個歡。
林舒就坐在水邊,一手摸著狼崽子的毛肚子,另一只手撐在身后,自己則抬頭看著山梁前方漸漸升起的朝陽。
他陷在這個“桃花源”里了,回不去自己的那個“人間”。
前半生浮浮沉沉多年的一切,忽然都沒有了意義,親人也不知何時能相見,從來都目的明確的林舒忽然就失去了方向。
他在這座蒼蒼茫茫的東山里沒有身份,他是一個迷路的人。
林舒就這樣暫時歇在了狼巢中,他沒有多余的力氣再下去了,他不僅身體需要休息,就連靈魂都需要,他要漸漸的說服自己。
昆吾也沒有主動叫人接林舒走,他捕獵回來,幾躍之間上了山梁,身后跟著的狼群合力拖拽上來一只肥壯的野牛。
林舒懷里還睡著的小狼崽子在睡夢中聳了聳鼻子,聞嗅到了血腥的甜味,當即一個翻身,從林舒腿上滾落下來,摔在地上的時候頓時就清醒了,晃著尾巴迷迷糊糊的就往野牛那處跑,一步三顛的,還不忘回頭“嗷嗚嗷嗚”的喊了林舒兩嗓子。
那一偏一偏的小腦袋意思很明顯,走哇,吃飯了
小狼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和林舒的區別,林舒搖了搖頭,他沒法吃生肉的。
昆吾掏出了牛的肝臟,血淋淋的拎了過來。見林舒朝他瘋狂擺手表示拒絕,他就促狹的一勾嘴角,笑了笑。
旋即轉身,朝水潭后方的深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