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皇后又咳了一聲,轉頭看向別處,眼中有淚光閃過“今后再不許你這樣說陛下并非尋常男子,他所冊封的每一個妃嬪,也包括我這個皇后,都有他的用意,都是為了穩定朝局,穩住天下。天家無情,君王無愛,陛下一日還需要本宮,本宮便會盡職盡責做好一日的皇后,母儀天下,為女子表率。”
“可皇后也是女人啊,世上哪個女人不想得到夫君的寵愛。”這些年皇后的所作所為慕容女官都看在眼里,十分心疼,嫡子嫡女生了一個又一個,陛下對皇后的寵愛反而淡了,如今更是想見一面都難。
越是親近的人說話越傷人,長孫皇后被精準戳到心窩最痛的地方,幾乎無法呼吸,無力地擺擺手示意慕容女官退下。
慕容說的不錯,她也是女人,自然需要夫君的寵愛,可她還是皇后,不是一般的女人。
這些年朝夕相處下來,她清楚地感受到陛下并非表面看起來那般虛懷若谷,有海納百川的容人之量,其實陛下心里藏著一頭猛獸,兇悍冷漠,睚眥必報。
戰場上的殺神秦王才是真正的陛下,玄武門前血染鎧甲的天策上將才是真正的陛下,而端坐在龍床上那個胸懷天下,虛心納諫的君王,不過是被困住的陛下。
困住他的那張網,是她與前朝重臣合力編織的,死死困住了陛下心中的那頭隨時可能發瘋,發瘋足以摧毀一切的猛獸,齊心合力為天下塑造出一個圣主明君。
可即便他們有能力織出那張網,困住那頭獸,在面對陛下的時候仍舊提心吊膽,大氣都敢出。
最開始她以為只有自己這樣膽小,哪知道城府深不可測的兄長有一次下朝過來看她,也是汗濕衣背。
她打趣兄長常伴陛下左右為何還緊張成這樣,兄長笑著讓她抽空去看看才下早朝的房玄齡和魏征,說大冬天房玄齡頭上的汗能把官帽濕透,魏征的褲子可以擰出水來。
言下之意,他還是最淡定的那一個。
誰知一場氣疾過后,那張網好像被撞破了,讓陛下心里的猛獸跑了出來,事情從此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放出猛獸的陛下依然英明神武,處理朝政反而比從前更有預見性更穩妥,并沒出現什么紕漏,可他們還是擔心,擔心哪天猛獸發起瘋來會不管不顧地摧毀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
盡管前朝后宮并沒多少聯系,可相關的幾個人都在心照不宣地默默織網,希望重新把那頭獸困住,盡快讓陛下恢復正常。
所以與那個外室相比,還是織網困獸更重要,若不是那女人拔了花園,可能影響陛下的運勢,長孫皇后根本不會分心搭理。
那頭猛獸不但兇悍冷漠,還很狡猾多變,長孫皇后怕懲罰了那個女人會打草驚蛇,激怒兇獸。
慕容女官并不知皇后心中所想,氣呼呼地帶了人出宮,車后煙塵揚起多高。
當年哪怕楊氏再得寵,陛下也從未冷落過皇后,這幾個月到底是怎么了
難道那外室比楊氏還妖嬈還會勾搭男人
敢欺負到皇后頭上來,看她不撓花那狐媚子的臉
來到城郊離宮,慕容女官下了馬車直奔那處院落。遠遠瞧見門口有侍衛,再次氣得心肝疼,瞧瞧,瞧瞧,陛下把那外室護得倒是嚴緊,金屋藏嬌,可見有多喜歡。
在離宮鬧事罪過不小,也怕驚動那兩個侍衛給陛下通風報信,慕容女官有備而來,回頭看了一眼花匠,示意他前去交涉。
畢竟宮里經常派花匠過來侍弄花草。
可能做賊心虛,那兩個侍衛死活不讓進,慕容女官便親自上前解釋,并威脅一番,果然把那兩個侍衛嚇跪了,再也不敢阻攔。
走進院門,繞過影壁,便看見一片油綠,花草一根不剩,原來的花園里種滿了菜
有些她認識,比如葵菜、莧菜、菠菜、蘿卜,還有些她不認識的,看起來不像菜,更像果樹。
前院沒看見人,又往后院走,后院更綠,各種秧蔓爬滿架,認識的有胡瓜、扁豆、冬瓜、葡萄,還有些叫不出名字。
快走到寢屋才看見一個約摸十歲左右的小娘子,這小娘子生得花朵一般嬌艷。
上身穿鵝黃色短襦,配一條煙紫色齊胸長裙,墨綠披帛一邊披在肩上,一邊搭在臂彎里,頭上梳著簡單的雙丫髻,用珍珠流蘇點綴。膚色冷白,腰身苗條,五官精致,尤其一雙水杏眼忽閃忽閃的仿佛會說話,走近看,人比花嬌。
難道這就是慕容女官搖搖頭,十歲的年紀身條還沒長開,懂什么勾引男人。
再說陛下也不喜歡這一掛。
看楊淑妃就知道,陛下喜歡身材高挑,胸大腰細臀翹的女子,眼波流轉間嫵媚動人,舉手投足間自帶風流,最好肚子里有幾兩墨水,能夠出口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