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念忍著背上似乎要浸透骨髓的疼痛,向端坐于正廳上的蒼衍行禮。
白衣掩不住背上交錯的鞭痕,血緩緩地滲透布料,正在形成難以消弭的疤痕,以警示他記住前日犯下的錯誤。
蒼衍仙君親自下的口諭,即使是蕭念,戒律堂的弟子也不敢留什么情面。
“怎么,你還有什么要說嗎”蒼衍垂下視線,問道。
蕭念俯身行禮的角度很深,幾乎看不見他臉。他行禮的手攥得很緊,不安地道“仙君,我知自己犯下大錯,領受刑罰亦是心甘情愿。但在今年新弟子入門之后,將要舉行的那場繼任儀式還望仙君,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原來你是想問此事。”蒼衍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緒,“我還是三年前那句話,只要你能真的馴服無赦劍,那么你繼任執劍長老一事我就不會阻止。”
蕭念聞言,惴惴不安的心終于落地,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接著他再次行過大禮“多謝仙君,以后在下一定更加嚴于律己,絕不再犯此等錯事。”
蒼衍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但是就像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先天劍骨一樣,也同樣不會再有第二個能馴服無赦劍之人。
蕭家這些年太過順利,也太過傲慢。
傲慢到自以為天時地利人和,一切都會如他們所計劃得那般順利,將蕭念這個家族嫡子推到執劍長老的位子上。
南境的這些世家,將手伸得太長了些。
一個代管宗門事務的沈副宗主還不夠,沈家和楚家還要聯起手來,再從南明宗吃下一個執劍長老之位。
但這種傲慢有時會遮蔽他們的眼睛,最終變成大廈將傾前的一簇火苗。
蒼衍神情淡漠,指腹緩緩摩挲著腕間的白玉佛珠。
他看著眼前這名蕭家傾盡百年資源和心血,孤注一擲奉養出的,如同家族明珠般的年輕人。
那么若有一日,百年愿景崩塌,明珠驟然墜地,蕭家又會怎么樣呢
門扉輕響。
書房的門被推開半截,蒼衍側過視線。
郁雪融抱著謄抄好的書卷站在那里,小聲問“仙君,我已經把這卷書抄完了,您要看嗎”
他肩上半披著件寬大的白衣,困倦的眼眸沁潤著點點濕意,好似沒睡醒一般抬手揉了揉眼睛。
本就如軟玉般的白皙皮膚,被這么一揉,在眼尾處浮現出半抹淡薄的紅,襯得那雙桃花明眸分外惹人憐惜。
蕭念循著熟悉的聲音望過去,怔怔地喚了一聲“浮靈。”
那乖巧懵懂的模樣,蕭念很熟悉,但這一次卻并非是對著他。
而且,蕭念很快認出披在郁雪融身上的衣服,并非屬于他自己。對于郁雪融清瘦的身形來說,這件外衣太過寬大,幾乎像是要將他整個人都攏進去。
衣上的紋飾規格,似乎正是在蒼衍仙君身上常見的。
想到這里,蕭念忽然心間涌上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澀。
眼前師徒二人的關系,似乎突然變得這般親近,甚至讓蕭念生出一絲嫉妒。
從前的浮靈除開蕭念,就再也沒有關系親近的人。但即使如此,蕭念不由捫心自問,自己可曾為他披上過一件避風的外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