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
可不是都說世界上不會有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么
于是他將情況系統地分割了一下,發現了最精準的答案。
去買菜的時候是愛的,接他回去時是愛的,給他開家長會時是愛的,帶他去拿錢的時候也是愛的。
但是一回家,門一關,愛也就跟著煙消云散了。
所以那道門就是分割點,在門外愛他,一旦進去就不會愛了。
最嚴重的一次,她花光了錢,而距離下次拿錢還有三天。
于是舊事重提火氣高漲,破口大罵寧初是個沒用的廢物,還在數九寒冬天將他趕到院子里呆了一夜。
那晚院子里的燈有沒有亮他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天很黑,風很大,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他抱著自己顫抖的身體蜷縮在墻角,冷得厲害,也難過得厲害。
即使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什么也沒有做錯。
可無論在什么時候,來自至親的辱罵都是一把戳心窩的利劍。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凍壞身體生了病,發了很久的高燒。
等燒退了,他的身體卻再也恢復不到從前,總是比同齡人差上一截,頭暈心悶,換季就生病,一生病就要拖上好久的時間。
“今今。”
他偏了偏頭,一字一句道“我們認識那么多年,我從來沒有邀請你去過我家,甚至你送我家門口,我也幾乎不會讓你進去,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我媽早就聽說過學校的留言,
知道你的身世,
罵我的時候,總會捎帶上你,一點也不留情。”
她會陰陽怪氣地說寧初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正常見不得光,還知道去找跟他一樣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扎堆。
會問他兩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是不是很有安全感,就像陰溝里的老鼠見到了同類,所以急不可耐抱團。
會罵他們廢物討債鬼,表面看著光鮮亮麗,底子里又爛又臭。
她總恨自己不能登堂入室,恨自己的孩子只是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子,卻又不得不依靠私生子,最后在貪婪和矛盾中把自己逼成了瘋子。
“每次她看見你,笑盈盈跟你打招呼時,心里都買看不起你,甚至會用難聽的話嘲笑你,只要一想到這個,我就受不了。”
“今今,我和你沒什么不一樣,想要從牢籠里逃走的,不是只有你。”
寧初說了很多,語速不快,有些習慣性絮絮叨叨的味道。
可是臨頌今聽到的只有一件事他所有的認知都出了嚴重錯誤。
沈翠翠偽裝得太好了,以至于他什么也沒發現,才會讓他對新翠翠有十足的信任,才會對沈翠翠離開前那段說辭深信不疑。
還有那通電話,也是因為相信有沈翠翠在,寧初絕對不可能受到什么傷害,所以不可能在不自愿的情況下說出那些話。
歸根究底,他一直以為寧初和自己不一樣,以為他有美滿的家庭和深愛的家人,不像自己孑然一身,想要離開就能無牽無掛離開。
身形幾乎要站立不穩,喉結的晦澀滾動讓他連呼吸都變成了一件很艱難的事“對不起小初,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在你離開后,我只見到了她。”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斷續,隱隱有崩潰的跡象“她告訴我你給我的驚喜就是不辭而別,說你扔了我送你的所有東西,不會再回來”
“我該早點告訴你的”
是他太蠢了。
那么長的時間,為什么什么都沒有發現
客廳明明開了空調,他卻覺得周遭涼得刺骨。
沉重的冷空氣擁著他的腳踝一直往上爬,拉得他連人帶魂都在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