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蘊眼珠一轉,朝杜長蘭伸出小手“爹抱我,我離得近就能看懂了。”
旁觀的崔遙被逗笑了,心說不愧是杜長蘭的種。
小孩兒堅持不懈的舉著手要抱抱,軟軟催促“爹”
杜長蘭哼了一聲,還是將他抱起,杜蘊立刻圈住他爹的脖子不松手了。
小孩兒呼出的熱氣打在杜長蘭臉上,杜長蘭剛擦過的面龐又浸出細汗,不一會兒就匯聚成豆大的汗珠洇濕在衣襟里。
杜長蘭扯了扯領子,無奈道“你不熱嗎。”
杜蘊猶豫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杜長蘭嘆氣“那不抱著行不行。”
杜蘊就不吭聲了,還把臉埋在杜長蘭頸處,汗濕的小腦袋一拱一拱的。
杜長蘭
崔遙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杜長蘭白了崔遙一眼,單手抱兒子,另一只手瘋狂打扇,風意驅走灼熱,帶來涼爽,杜蘊舒服的瞇起眼睛。
杜長蘭一心兩用,還有閑心品畫。他問兒子“見過真牡丹嗎”
杜蘊愣了一會兒,才從僅有的記憶中扒拉出一點畫面,遲疑道“還有點印象。”
杜長蘭又問“那你覺得眼前的牡丹圖好看嗎”
杜蘊仔細看了一會兒畫,又睜著一雙大眼睛偷瞧杜長蘭,咬著小手指不說話。
杜長蘭溫聲道“這幅牡丹圖俗了。”
杜蘊似懂非懂,杜長蘭合上折扇,以扇輕點“看線條,凝結刻板,缺乏生氣。你想想牡丹花的邊緣是這樣嗎”
杜蘊想了想,而后搖頭。
杜長蘭的折扇挪移“再看顏色,花太紅,葉太綠,就顯得臃腫了。還有落筆”他用折扇虛點一處花瓣“色浮滯脹,墨色渾濁”
杜長蘭講的通俗易懂,又細致點明何處不足,杜蘊不但能夠聽懂,還將其一一記下。
隨著杜長蘭講解結束,雅間內響起一道明烈的掌聲,杜長蘭抱著兒子轉身,來人一身藍色長衫,身量略高杜長蘭半個頭,長方臉,五官平平,蓄有短胡,笑起來的時候,很有一種俠氣爽朗之感。
剛才對方進屋的時候,他就留意了。
不過杜長蘭假做不知,他放下兒子,拱手行禮,“長蘭見過崔大兄,大兄好。”
杜蘊像模像樣的跟著行禮,糯聲糯氣道“蘊兒見過崔大伯伯,大伯伯好。”
崔大郎臉上的笑意這才染至眼底,“令郎真是聰慧可愛,令人見之心喜。”
他在圓桌主位落座,杜長蘭帶著兒子過去,崔遙這才如夢初醒,盯著杜長蘭的臉,像要將人洞穿。
杜長蘭起身,提起那壺未動的碧螺春,給崔大郎倒茶,一邊笑問崔遙“怎么了”
崔遙脫口而出“你還真會品畫”
不是,這小子啥時候會的啊。
杜長蘭將茶盞落下,探手朝崔大郎示意,而后坐回圓凳,他還是那副笑模樣“見過真牡丹,自然就知道那畫哪兒不好了。”
崔遙語塞,他當然看出來墻上的牡丹圖不好,但他無法像杜長蘭那般指出哪里不足,品的頭頭是道。
崔大郎垂眸盯著碧綠的茶湯,碧螺春已經舒展開來,茶香濃郁,他端起茶盞呷了一口。這才不輕不重的對弟弟道“你平日里同長蘭一處學習玩耍,怎么沒學到長蘭一處好的地方。”
“我”崔遙剛要反駁,一道清越的聲音先一步響起,“大兄誤會了。其實阿遙比我聰敏許多,往日他是念著有父兄照拂,才躲懶了。”
“直到前幾日,我有一門生計想同大兄做,阿遙恐給家里添煩,又不想寒了我的心,于是私下做許多功課,才發現做營生不易,一改往日懶散,奮發向上,連先生都夸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