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極好,適合喝酒閑聊,隔墻果然傳來隨意的閑談問話。
“魏郎君,你家中既然給魏大起名為魏大,我猜你族中排行肯定不是行大。我猜的對不對”
魏桓又舀起一匙綠豆湯。
“魏某家中行三。”他對月飲了口無滋無味的甜湯,“葉小娘子自稱四娘,家中姊妹行四”
葉扶琉抬頭對著頭頂的月亮。
“家中行四沒錯。”她輕松地晃著酒杯,“但家里情況特殊,只有三位阿兄,沒有阿姊,我們四個混在一起排行。我是家里最小的。”
家中三個阿兄。
魏桓思忖著,家里最小的幼妹。
尚未出閣的小娘子,家里怎會同意放她出來做觸犯刑律的偷家行當葉家的行商生意不算小,為何當家的也是她這個家里最小的孩子為何不讓她家阿兄支撐門面。
魏桓心里有了推斷,“可是家中父母兄弟都不在世了”
葉扶琉笑得噴酒。“魏三郎君,誤會大了。沒有的事,你別多想。”
魏桓自斟自飲的動作頓了頓,目光掃向夜晚黑黝黝的院墻。
瞬間閃過百十個念頭。
兄弟生意失利,家族巨額虧空,只剩下幼妹支撐門面。
兄弟病弱愚魯,家族巨額虧空,只剩下幼妹支撐門面。
兄弟狠毒,苛待幼妹,幼妹踩著兄弟奪過權柄
總歸是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家族陰私,不愿說與人聽也是正常,兩家畢竟只是鄰居而已。他抿了口酒,不再應聲。
世上有種人,腦子里想得越多,嘴上說的越少。魏桓細細地思忖了一回,那邊葉扶琉得不到回應,注意力挪去別處,開始和素秋喝酒吃席。
天,就這么聊死了。
葉扶琉和素秋吃席到了興頭上,當場拿來兩把算盤,兩人邊喝酒邊開始算賬。
兩個未出閣的小娘子,一個嗓音清脆動聽,一個溫柔敦厚,極好辨認,隔墻聽得清晰。
素秋在報賬,“月頭端午節時,大郎君送來八百兩銀。二郎君送了三百兩銀,北邊山珍土產二十車。我們往兩處各送了絹帛五十匹,十車江南土產,活雞活鵝,干貝蟹黃鮑菇,雙黃鴨蛋都有送去。兩位郎君送來的銀兩和土產留下一半,發給葉氏麾下幾十商號的掌柜弟兄們過節,剩下一半轉送給三郎君那邊了。”
“安排得極為妥當。好素秋,幫我算算,過完這個端午節,我們收支究竟虧了多少。”
算盤聲清脆不絕,兩人嘀咕一陣,葉扶琉驚喜道,“今年年成不錯大兄那邊貼補得多,咱們只虧了不到百兩”
魏桓啞然給自己倒了杯酒。
是他以己度人,想岔了。
也是,若不是從小家里受寵,斷斷養不出隔壁葉小娘子的明快性子。
送來的酒太少,搖了搖酒壺,只剩下最后一小口。他慢慢飲完杯中酒,又從頭到尾細想了一回兩邊的雞同鴨講。人分明沒有笑,眼底卻顯出幾分罕見的笑意。
燉煮得軟爛的綠豆百合甜湯,盛在白瓷荷葉碗里。百合浮沉,發散出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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