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桓推開書房的門。
書房開闊幽靜,門外兩列松柏林蔭道,窗外栽種細竹,搖曳枝葉將夏日陽光盡數遮擋。
接近書房時,耳邊的蟬鳴聲再也聽不見了。
自從兩年前癥狀顯現,他漸漸地失了軀體的溫熱感覺,夏天不覺得熱,終日手腳冰涼。六月晴熱天里,在木樓中了暑也只覺得氣悶,他依舊不覺得熱。
如今邁進書房,一股寒涼氣撲面而來,聚集在身上的熱氣散了個干凈,六月天里徹骨地冷。
表面上卻沒顯露什么。魏桓緩步進了屋,坐在靠窗的座椅上,自己抬手倒了杯茶。
茶水是清晨起身時泡的,早放冷了。
墻角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兩三只大小黑鼠探頭探腦,魏桓了然瞥過空蕩蕩的桌面。
往常這個時辰,魏大總要熬煮一碗湯藥奉來書房,不知從哪里聽來的偏方,隨湯藥總要送些蜜餞子。他既然嘗不出湯藥的苦,自然也品不出蜜餞的甜。送來的蜜餞最后都便宜了黑鼠一家。
今早忙亂得忘了湯藥,當然就沒有蜜餞。被投喂慣了的黑鼠一家子循著老習慣出了洞,小鼠叼著母鼠尾巴,一連串窸窸窣窣地竄過桌底。
然而今日魏家事多,黑鼠一家子注定要走空。
書房外的庭院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似曾相識的年輕男子嗓音抱怨,“主家你怎么回事正門又沒壞,魏大都把我們送出去了,你不聲不響轉回來作甚”
素秋的嗓音壓低道,“大管事聲音放小些魏家郎君應該在書房里歇著。當心被他聽見了。”
魏桓“”
他把虛掩的窗欞推開幾分。
視野里出現了齊齊整整葉家三丁口,外加臨時湊數的林郎中。林郎中驚慌失措,秦大管事滿臉困惑,素秋娘子咬唇不安,為首的葉扶琉氣定神閑,不聲不響闖了鄰家后院,倒像在自家后花園閑逛。
她的目標明確,從垂花門進來后院,腳步壓根不停頓,筆直往院墻方向而去。
隔壁葉家的梯子架在墻頭,這邊魏家墻下放著個兩尺高的圓石墩。
葉家三人站在墻邊低聲嘀咕了好一陣。
書房這邊聽得模糊,魏桓依稀聽到葉扶琉勸說秦隴和素秋兩個不必跟著她,兩人還是走正門出去。
至于她自己,不知出了什么意外,總之葉小娘子看起來堅決不肯走正門,定要領著林郎中翻墻過院,林郎中滿臉感激涕零。
另外兩個拗不過她,果然還是原路出去。
只剩下葉扶琉一個,站在墻邊攏起裙邊,輕盈地跳上了石墩子,又跳下來。
石墩子高不到兩尺,院墻高有八尺,中間差了六尺高度,葉小娘子的個頭玲瓏,瞧著像只有六尺出頭。
她從隔壁踩梯子翻過來方便,從魏家院墻這邊踩石墩子翻回去,可不大方便了。
林郎中五短身材,不比葉扶琉高多少,背個大藥箱,瞧著也不大方便
。
魏桓沒做聲,安靜地坐在窗邊,眼看著葉扶琉熟練地搬了個石墩子過去,腰鼓形狀的兩個石墩疊在一處,石墩子中間寬而厚,下方圓小,疊在一處不穩當,她壓根不知道害怕似地,就這么往上踩。
兩個石墩子疊高接近四尺,院墻八尺,葉扶琉瞧著差不多了,招呼林郎中,“看到對面墻頭架的梯子了么踩著石墩往葉家墻頭翻。翻過去你就躲過今天的一頓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