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感覺像什么呢
有點像她從前在錢塘后山的葉家大宅里。大兄和二兄早早地自立門戶,偌大的祖宅里只有師父和三兄,師父年紀大了,三兄喜靜,她在形制古樸的大宅里快活地奔跑,四處尋找師父和三兄的蹤跡。
三兄容易尋得很,多半藏身在后山的兩畝梅花林里,早上拿一本書進去,坐在喜愛的梅樹下,到傍都不挪動窩。
師父狡兔三窟,比三兄難找。但等她熟悉了師父分布在各個院子的眾多去處后,其實也并不怎么難找。
她時常躡手躡腳地去尋人,走到背后了還沒被發覺,她便時常起壞心思,悄悄把風吹得冰涼的手往他們的脖頸里一塞,或者往后背上重重一趴,快活地大笑,“猜猜我是誰”
現今清涼山腳下的這座庭院,當然不是錢塘山中的葉家庭院。草木疏落的古樸院落形制也和葉家大宅絕不相同。廊下坐著養病的年輕郎君當然更不是葉家
人。
但不知怎么的,古樸安寧的景致和廊下安穩握卷的人,帶給她某種隱約熟悉的感覺。
北邊來的這位魏國舅,骨子里的脾氣是不是像表面顯露得那么好被嚇到了會不會當場大怒
她無聲無息地繞著院墻走過半圈,步履一轉,直奔廊下方向而去。
長廊木板太舊。直接踩上木板,踩得重了,走得急了,便容易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但葉扶琉有經驗。
之前夜里幾次走過廊下木板,腳下穿的是適合探路的軟底鞋,俱都無聲無息的順利通過。
眼下是白天,腳下踩一尺高的厚底鞋,她便走得更慢。
庭院道路兩邊栽種的迎春花已經盛開了。花兒吸引蜂鳥蝴蝶,黃燦燦的熱鬧春意更顯得庭院幽靜。廊下的郎君坐在原處,掩卷沉思,人許久未動。
便在這片靜悄悄的春光里,他的肩頭被人毫無預兆重重拍了一下,清脆的小娘子嗓音笑吟吟道,“魏郎君,回神了。”
盯著遠處的迎春花沉思的郎君被從思緒中抽離,轉身回望,嗓音還是慣常的沉穩無波。
“秦娘子找我”
葉扶琉有些失望,“你怎么都不會被嚇到的我家”
我家三兄每次都會驚得跳起來,氣得扔了書邊喊邊追
后面半截不適合說,她遺憾地閉了嘴。
但魏桓聽到“我家”兩個字,已經猜出七分后續。
“秦娘子在家里時,也時常這么嚇唬家里人”他的聲線平緩如常,眼睛里卻帶出點不明顯的笑意。“走路輕捷,來去無聲。如果家人膽子小,確實很容易被嚇到。”
葉扶琉擺擺手,“嚇不到你。走了。”
快走出十來步,即將跨入西院窄門的前夕,她在門邊毫無預兆地停步側身,往來處望去。
魏桓坐在廊下,手里依舊握著書卷,卻沒有繼續看書,也沒有望著庭院里熱熱鬧鬧的迎春花出神。
他的目光遠遠地追隨過來。
葉扶琉這邊突然停步回望,兩邊的視線驟然迎上,雙方都是毫無準備,同時一怔。
意外歸意外,葉扶琉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筆直迎上。
魏桓只怔了片刻,旋即恢復鎮定,沖她微微地笑了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