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在木地板上擦得哐哐作響,她把箱子抬出這個門檻的一瞬還在想,再也不會回來了下一秒鐘,外面撲朔的風掃來,她不夠倔的性子又變軟下來,眼淚也淌一臉,“對不起。”
其實她說對不起的心只有六七成,但是她不得不說。
因為眼前人是對她千恩萬惠的姑姑。
鐘逾白今晚說了一句不輕不重的臺詞,叫她不說恩惠。
跟什么人才能不說恩惠呢大概是無條件包容的父母,或許愛人。
可是她不能,因為她出生在世受到的一切好意都被稱作恩惠。她沒有頂嘴的理由,沒有無法無天的底氣。
就算姑姑不是賭氣說這些話,她也要卑微地說謝謝,說對不起,說好的。
因為從一開始,不合規的出生,就注定她是多余的人。多余的人被收留,全靠別人大發慈悲。
“行了,大晚上的別在這作怪,哭哭啼啼什么,我又沒說你什么。”紀心荷語氣也軟了軟,見她提個大箱,心里五味雜陳,但沒太多好話,叫她趕緊洗洗睡覺。
紀珍棠站著沒動,朝著姑姑的方向,一直在流眼淚。
她抽抽噎噎,借著這陣爆發的情緒,說了許多本不該說的話。
“從來沒有和哪個人的相處讓我覺得那么的溫馨,我只是想要留住這一點點溫馨,即便我離他特別特別特別的遙遠,至少我希望以后回憶起來,我的二十歲不是只有痛苦迷茫,糾紛和病痛,還有關懷,還有溫情,還有人發”
磕絆一下,“發自內心”四個字被她吞咽回去。
“不管是不是發自內心,起碼他讓我愉快,讓我體會過很多精彩的美好的東西。人活在世上,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完幾十年,我及時行樂,圖個開心還不行嗎”
她話音剛落,紀心荷才講一個“誒”字,要留住她的腳步。
紀珍棠跑得匆匆,半分鐘不到就“咚”的一聲,沉重地躺在床上了。
嗚嗚哇哇地哭了一兩分鐘左右,消沉的情緒如深淵,紀珍棠覺得不能再這么下去,她趕緊又坐起來,擤了擤鼻涕,摸到手機,打出一通電話。
對方接得挺快。
“你走了嗎”她竭力地平復情緒,問他。
鐘逾白還沒走,他坐在車里抽著煙,眼看一根煙快到頭,要不是她突然來電,油門大概真踩下去了。于是這有氣無力,帶著濃濃鼻音的一聲,讓他的引擎又停滯下來。
他有輕愣,隨后又低且輕地問“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她裹著那條披肩,把它包在臉
上,露出一雙淚水漣漣的眼睛。被他聽出不對勁,紀珍棠也不裝了,稀里嘩啦又開始淌淚。
她抽抽搭搭的,話說不利索,破碎的音節連在一起,拼拼湊湊是一句“因為、因為我淚失禁。難受死了淚失禁一點都不好。”
鐘逾白沉默一會兒,他認真地說“好。”
“不好”
“好。”
紀珍棠突然較勁,非要跟他爭“哪里好,你說,哪里好”
鐘逾白挺無奈的,聽著她的聲音都生怕她快咬舌頭了,慢慢地嘆了一聲“確定現在說這個”
很顯然他的意思,當務之急,安撫好自身情緒最重要。
她說“你快說啊,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