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這畫冊里,其中一張讓她無比珍視的,和爸爸在水族館看美人魚表演的畫。
她看了很久,藍色的蠟筆涂滿整個深海的背景,畫上的觀眾只有她和爸爸兩個人,爸爸的大手拉著她的小手。
她很享受他們之間無法被旁人進入的磁場與快樂。
從小是,現在也是。
兩人站在玻璃窗前,看著那條被畫得略微粗糙的美人魚。
這一張畫,和它所帶來的回憶,曾經一度成為她的精神支柱。
她好像活在畫里。
于是要頻頻看,頻頻說,借這一點點真實幸福過的證據,去佐證一些大概率不存在的東西。
紀珍棠看著稚嫩的畫作,微微笑了笑,想起那天跟鐘逾白說這事,原來無論何時提起,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開心。
這是屬于她為數不多的,色彩斑斕的一片記憶。
她把畫冊帶了回去,想給紀桓看一看,讓他也復蘇一下往日記憶。
落棠閣,紀心荷在做事。
紀珍棠愉悅的心情被姑姑一句話打散。
紀心荷說“你爸爸前段時間來這,跟我說了幾句奇怪的話。”
紀珍棠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她看著正在熨衣服的紀心荷,熱煙將姑姑的身子包裹在其中,以至她說的話都有那么幾分不真切。
“說他好像在賣女兒。”
紀珍棠大概也是被這熱汽熏暈了,驟然間腳步飄然。
僅一句,她被震驚到說不了話。
震驚于紀桓還是知道了這件事,也震驚于,他的反應竟然是這樣。
賣女兒是什么意思
將人物化的形容,聽起來好惡心。
她難道是他牟利的貢品嗎可是這分明就不是同一件事
紀心荷嘆了聲“我說了他,
講話太難聽。”
她回過頭,怕紀珍棠太傷心,又安慰她一句“男人是沒有心的,也沒有愧疚。”
“”
紀珍棠一屁股跌在椅子上,畫冊從她腿上滑到地面,正好攤開到畫著美人魚的那一張,父女的背影倒扣在地。
他人即地獄。
她自要學會釋懷。
“不要緊,我不在意他怎么看我。”過好久,她才說了一句,像是回答,更像是自我安慰,“被議論不是我的錯,從一開始就是他的罪過我是說二十年前的開始。”
紀珍棠說完,若無其事地快步上了樓,沒再管她的畫。
是紀心荷嘆著氣走過來,把她冊子拾起,撣撣灰,耳邊似乎傳來隱隱的啜泣。
鐘逾白是第二天下午來接她的。
紀珍棠收拾好自己跑下樓,想起什么,忽又蹬蹬跑回去,這幾日氣候回暖,她穿件酒紅色修身開衫,顯得手臂纖長,v字領設計,露出鎖骨和不用擠壓便自然流暢的線條,白色光潤的可愛小圓扣里藏了些春色。
毛呢的包臀裙,擋住一半腿。
她在鏡子前,插好那只紅玉蝴蝶簪。
鐘逾白幫她燒出來之后,出于難為情,紀珍棠一直沒戴。
她的第一件參賽作品,因為是自己的設計,明晃晃戴在頭上,總有幾分不好意思。
今天身上的紅色元素略多,衣服是,杏色淺口單鞋上的珠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