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薛虹先去拜見了老師,之后賈府、王府、梅府一家家拜過去,又要在家中迎接來客,請戲喝酒,應酬往來。
至十五日之夕,賈母命人在大花廳擺了幾桌酒,定一班小戲,滿掛各色佳燈,帶領賈府子侄賞燈小聚,又特特地請了薛姨媽和薛虹。
薛虹剛在男丁一桌坐定,只見寶玉跑出來拉了他道“虹二哥,老祖宗讓你里面桌上坐呢”
說罷直把人拉到賈母面前,賈母攜了他一只手,嘆道“這么大點兒的孩子,難為你竟將一家老小安排得井井有條,好孩子,別和那群男人們應酬了,今兒就坐在我面前,自自在在地喝一口年酒”
這一番話出來,別人皆是盛贊,只有薛母紅了眼圈,薛虹謝了賈母,過去與母親挨坐在一起,輕輕握住薛母胳膊搖了搖。
因都是自家子侄,男女親眷只用一層珠簾隔開,薛虹的位置與黛玉正對著,不過隔七八步遠。
小半年不見,黛玉比記憶里的更要瘦削纖弱,薛虹嘆了口氣,前世黛玉淚盡而亡,是寶釵后半生心底難以磨滅的傷痛,即便是寶玉拋棄他出家,痛楚也未多增半分。
大觀園諸女兒中,黛玉對他來說是最特殊的一個,憐她孤苦,惜她才高,最重要的是她活成了自己最初的模樣。
一個念頭忽然在薛虹心底滑過如果今生羽翼足夠豐滿,林妹妹也許可以在自己翼下,得到幸福美滿。
他抬頭,正好撞見寶、黛二人相視一笑,又默契地各自轉開目光。薛虹不由得苦笑一聲,低頭悶飲一杯。
一直關注兒子的薛母注意到三人情狀,也是心底一酸,繼而想到我兒比寶玉強十倍不止,如何配不得林姑娘虹兒謙虛禮讓,做母親卻不能平白看著兒子傷心,以后想辦法為二人多制造相知時機,林姑娘自然知道誰才是良配。
過了幾日,梨香院紅梅盛開,薛母借賞梅由頭,置了兩桌酒席,請賈母、邢王二夫人、王熙鳳、李紈、寶玉并幾位姑娘過來小酌。
眾人飲了幾杯,長輩們在一處說話,薛母便請寶玉與姑娘們自去梅苑賞玩。
梅苑與薛虹書房緊鄰,薛母在書房內擺了果點、茶水,以備姑娘們歇腳、休憩。
寶、黛眾人賞了梅,便打算找地兒吟詩作對,鶯兒帶著四五個小丫鬟候在書房門口,見姑娘們來了,忙起身把諸人迎接進去。
進得房門,眾人都是眼前一亮,原來薛母安心展示兒子才華,把書房重新裝裱一遍,將薛虹平日里作得好的書法、畫作錯落有致地掛在墻上,又把薛虹寫得好的詩稿攤放在桌子上。
眾人賞了書法、畫作,皆是嘖嘖稱奇。
寶玉先發現桌上詩作,拿起看了幾首,對這位薛公子的才情也是敬服不已,又招呼黛玉等人來看。
寶玉長嘆一聲“讀了薛二哥的這些詩,今天的梅花詩我是斷斷不敢再做了”
探春掩卷笑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二哥哥,是也不是”
湘云跳到寶玉面前,劃著鼻子羞他“虹二哥比得了崔顥,愛哥哥你可比得詩仙嗎”
寶玉紅了臉,卻見黛玉正拿著一紙手稿出神,臉上并無笑意。
原來薛母不懂詩,忖度著兒子思慮最多的必然是好詩,便憑著詩稿被磨損程度挑選,竟將黛玉前世所作的一首柳絮詞選了進去。
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嘆今生誰舍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黛玉一時癡了,怎么這詞就像是自己肺腑中出來的一般,詞稿紙張泛黃,紙面諸多摩挲痕跡,顯然是主人心血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