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罥煙眉似蹙非蹙,含露目似泣非泣,盈盈看過來,只教薛虹柔腸百結,心底軟作一團,伸手要把絲帕還回,又見上面污泥纏染,便撩起自己衣袖,用內里中衣把絲帕揩拭干凈,這才雙手遞還給紫鵑。
黛玉回過神來,盈盈下拜,道了謝,又道“還未恭賀二哥高中之喜,今日梨園香入夢,明日狀元批花紅,以二哥之才,三元之喜,應是不遠。”
薛虹拱手回禮,嘆道“若非困于危若累卵之勢,誰愿營營于詭譎仕途之中”
黛玉奇道“二哥家資豪富,母慈子孝,如何做此千歲之憂呢”
薛虹苦笑道“林妹妹是聰明人,怎會不知鮮花著錦底部空,烈火烹油鍋下薄無人居安思危,便只能合族陷入危困之中。愚兄不才,只能拼盡全力,效仿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以求親人生路。”
黛玉聞言,默默低思不語。
紫鵑見二人說得投契,心下七上八下,一者心恐有人路過,傳出閑話;二者心憂姑娘心重,回去多想;三者心喜薛虹人才俱佳,未嘗不勝過寶玉。
此時又見二人相對沉默,紫鵑憂懼占了上風,便拉黛玉道“姑娘出來這一會兒子了,怕是老太太會找,不若回去吧”
黛玉這才驚覺已與薛虹默然相對良久,霎時緋紅暈染耳根,慌忙別了薛虹,與紫鵑走回前方看臺。
此時戲臺上正上演鳴鳳記,講述的是清流楊繼盛與嚴黨斗爭故事。
寶玉最不耐這種忠臣良將戲碼,一直在東張西望尋找黛玉,遠遠看見主仆二人過來,忙起身迎了上去。
他見黛玉面色不愉,紫鵑拎著條濕淋淋的臟帕子,一時會錯了意,搶過紫鵑手中的臟帕子,丟到一旁,對黛玉笑道“一塊帕子,臟了就扔了,也值得妹妹煩心”
紫鵑不妨之下,被他奪走了帕子,扔在地上,氣得豎了眉毛“虹二爺不顧性命撿回來,如何這般糟蹋”
寶玉聽她說得嚴重,也緊張起來“怎么好好的要牽扯性命你們到底去哪里散悶來著虹二哥又是怎么回事”又去看黛玉,“林妹妹,你無事罷”
他一連串問題,攪得黛玉愈發心煩,敷衍幾句,坐下看戲。
偏又看到楊繼盛含冤入獄,受盡折磨,思及薛虹小小年紀,既要撐起家業,又很快要周旋于官場,在波譎云詭中求生,更是心酸難忍,滴下淚來。
寶玉見她看戲傷心,忙開解道“戲中都是假的,再說這些所謂的忠臣良將,只知文死諫、武死戰,邀忠烈之名,有何惜哉”
黛玉冷笑道“你若不看戲,便到別處走走,賞花逗樂,何必陪我在這兒看這些沽名釣譽故事”
寶玉看她真惱了,不敢多說,安靜下來,找機會獻些小意殷勤賠罪。
薛虹別了黛玉,自回去歇息。
次日醒來,又去拜見宴太傅,宴太傅對會試一事十分淡然,自覺自己的學生中會元理當如此,隨口說了兩句勉勵的話,便開始出題讓他提前感受殿試,觸及殿試題目,薛虹才有了已過會試的真實感。
一個月后,已是暮春時節,春雨連綿,殿試臨時搬到太和殿兩側偏殿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