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先示意姑娘們都下去,然后才道“賈府如何仗勢欺人,你倒是說說看若信口雌黃,這里也不是你肆意撒潑之地”
鳳姐冷笑道“老祖宗別聽她胡說,只打聽下她們姐妹在東府的作派,就知道她嘴里沒一句真話”
聽她提及過往,尤三姐連笑三聲,才道“奶奶既知道東府,也該知道是什么人逼得我們姐妹如此我們也是良家出身,難道有清清白白的好日子不過,憑白送上門去給你們賈府的爺們兒欺辱嗎”
她不再避諱,從賈珍、賈蓉父子如何趁她們年幼、家貧,威逼哄騙了她們說起,直說到尤二姐在賈府的凄慘生活,又被有心人請庸醫打下孩子。
賈母聽到是一個成了型的男胎,也是長嘆一聲,道“這么多年,賈家好容易有了新生命,卻是這么個結果。”
又問尤三姐“你們姐妹既已各自嫁人,便得安分生活,有委屈和長輩們說就是了,這樣拿著剪刀,大吵大嚷,卻成什么體統”
尤三姐冷笑連連,卻并不拿下剪刀,依然指著自己脖頸。
邢夫人道“你姐姐受了委屈,我們知道了,掉了孩子,大家都傷心,快拿下剪刀回去吧老太太年事已高,若嚇到了,你們姐妹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尤三姐恍若未聽見她說話,依然看著賈母。
王夫人也道“鳳丫頭最近病著,所以照管不到,那個善姐直接攆出去,請胡庸醫的小廝也打一頓,趕到莊子上去以后尤氏的月銀份例,鳳丫頭多督促著罷”
尤三姐冷笑一聲,仿佛王夫人說了什么好笑的話。
霎時,房內死一般的安靜,賈母嘆道“你到底想要什么說罷”
尤三姐才開口道“我們姐妹什么也不要,只求老太太叫璉二爺與我姐姐和離,我姐姐若就此能得了性命,必早晚一柱香,為老太太祈福”
說罷,放下剪刀,磕下頭去。
眾人都吃了一驚,料不到她竟是這個主意,都看向賈母。
賈母嘆了一口氣,對邢夫人道“去叫璉兒,讓他寫和離文書,寫完拿到這兒來”
邢夫人答應著去了,賈母才轉向鳳姐道“得饒人處且饒人,給這姐妹倆些衣裳銀兩,也算是緣分一場。”
鳳姐看到賈母的眼神,已知自己所為被她看透大半,也不敢再分辯,行了禮,含著眼淚轉身出去了。
尤三姐依然直挺挺地跪在原地,賈母讓人扶她起來,她也不動。
好一會兒,賈璉淚眼汪汪地拿了和離書給她,尤三姐并不理會他,只細細看過憑據,收在懷里,依然跪著不動。
又過一會兒,平兒扶著虛弱的尤二姐,走了進來,小紅拿著個包袱跟在后面。
尤三姐才起身,拉著尤二姐一起跪下,給賈母磕了頭,互相攙扶著出去,對小紅遞過來的包袱,卻是看也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