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嬋的氣生的不同尋常,往常會跟他打起來,這一次卻打也不打,罵也不罵了,十分奇怪,哪吒住了嘴,皺著眉打量楊嬋,但楊嬋背對著他,水霧一大,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的心一下子懸起來了。
走到江中,他終于忍不住喊楊嬋。
楊嬋沒有像平時那樣賭氣不理他,反倒淡淡應了一聲。
她望著朦朧又寬闊的江水,不再像剛上山時那么惴惴不安,非要呆在哪吒身邊才可以。
她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她雖然無處可去,但不能依靠任何人。
她的麻煩會給幫助她的人帶來災禍,她是個無用的麻煩,是個累贅
是個禍害。
這個道理,其實在密云的時候她就想明白了,所以,她當時選擇了分道揚鑣。
但是哪吒打亂了她的計劃,強行帶著她走上了自己的旅途,他帶著她走了那么漫長又那么快樂的路,時間一長,她差點忘了,她自己的境況到底如何了。
今日見了太乙,她終于重新思考起這個問題。
她抬起手,摸了摸插在發間的簪子,眼前白色的水霧化作了密云亡靈消散之前的柔和又潔白的靈光。
她想,她要活下去,也不能牽連任何無辜的人。
兩人一路無言,度過江后,哪吒帶著楊嬋從竹筏上下來。
他習慣性地朝楊嬋伸手,但手停留在半空中,楊嬋遲遲沒接,她站在筏上,錯開哪吒的手,徑自邁到水邊。
哪吒的手于是尷尬地懸空,他偏過頭,楊嬋已經走下竹筏了。
他想,楊嬋不僅不識好歹,還心眼小,得找機會哄一哄。
剛這么想,又覺得自己憑什么要哄她,明明是她莫名其妙生氣,又莫名其妙出手,他只是還手而已。
怎得現在連手都不能還了
楊嬋站在水邊,見哪吒傻愣著,皺了皺眉,喊了一聲“喂”。
瞧瞧,小氣到什么程度了這連名字都不好好喊了。
小氣
不。
嬌氣
但剛這么想,他又發現楊嬋進了石灰的眼睛到現在都是紅的,心里又在想,自己是不是還手還的太重了。
難
道真的太過分了
他竟然開始反思起來。
楊嬋在他心里形象實在脆弱,楊嬋表現出什么不適,他都會如臨大敵,更何況這一次是因為他而不適,哪吒心里有氣又不能發作,只能悶著。
于是,兩個人都變成了不說話的悶葫蘆。
乾元山后,曾經在哪吒口中閑適悠然的鄉野之路變得比他們之前的路寡淡許多,除了趕路就是趕路,真遇到漁民,也不停下來,嘗一嘗哪吒說的美味。
走了一下午,臨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才終于停下來。
哪吒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說“天色已晚,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楊嬋“嗯”了一聲。
這里離陳塘關近,離海又遠了一些,居住的都是農戶,沿海一帶的農田大多地勢平緩,土地肥沃。
此時,正是豐收的秋季,田野間稻草繁茂,萬風一吹,蕩起金色的波浪,田野之間,阡陌相交,犬吠相聞,歡笑聲不絕于耳。
哪吒和楊嬋走在鄉野小道上,哪吒打算尋個農戶休息一晚,楊嬋等在一邊。
田野里,孩子們光著屁股嬉笑打鬧,跑來跑去,農婦們提著竹編的籃子,在里面鋪了一層布,彎著腰,在松散的泥土里尋找遺落的稻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