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嬋從天亮等到天黑,從漫長地等待中蘇醒,抬頭望著天上的星辰,她差點以為自己度過了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云華死前也這么說過。
作為黏在爹娘身邊長大的小討債鬼,她其實,一點不了解爹娘。
來到這個世界時,他們就已經很相愛了,楊天佑偶爾隨軍出征,出行不過一日家書便有數封,事無巨細地匯報近況,楊嬋偶爾也會好奇纏著云華給自己念楊天佑寄來的家書。
但云華總笑著打發她,不給她看信的內容,獨自一人一遍遍看完那用絲綢寫就的珍貴的家書,藏在她好像什么都能裝下的袖子里,將嘟著嘴的楊嬋抱起來,圍著空寂的楊府里轉圈圈。
后來,楊嬋看到了信的內容。
一句話也沒有提她和兄長,上面字字句句全是云華。
楊戩跟她說,那不是家書,是情書。
情書。
云華袖子里藏了那么多,楊嬋覺得都可以做好幾件衣服了,那這情書的到底有多厚啊。
楊戩笑著揉了揉她的頭,說“厚的不是書信,而是情誼。”
那這情誼也太厚了吧。
楊嬋寫一個字都嫌煩,楊天佑還能寫那么多。
出于好奇,楊嬋問了云華,他們之間的情誼到底有多深厚。
云華做了一個奇怪的比喻,她說“比昆侖山積攢萬年的雪還要深厚。”
這個具象的比喻對楊嬋來說還是有點抽象。
畢竟,她一個沒見過海的土包子,當然也沒有見過漫山的雪。
土包子楊嬋換了個問題“那阿娘為什么要嫁給爹呢”
云華沉默了很久,然后回答地更奇怪“我已經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看了他很久。”
“多久”
“九生九世。”
這是第十世。
而她守候千年,只有一世越界。
云華講話很多時候都是超出常理,她和楊戩常常就是聽過就算,不會放在心上,盡管有時這位努力正常的母親會對著楊嬋會泄露出她竭力克制住的瘋狂。
楊嬋當時沒有察覺到,而今獨自一人滯留在空寂的山谷中,在焦急而漫長的等待中,忽然看清了云華近乎癲狂的執念。
血脈相傳,楊嬋當年沒能理解的瘋狂如今一點一點的繼承到自己身上。
楊嬋提著燈,在心里數秒。
如果,一刻過后,哪吒還沒有回來,她就會親自去找他。
心跳聲隨著一聲又一聲數秒聲變得越發急促,楊嬋沉浸在焦慮之中,沒有察覺到不詳之感早已慢慢在心中升起。
一刻過后,在最后一秒落下時,楊嬋聽到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輕巧卻穩健,與哪吒的大不相同,但楊嬋還是“驚喜”地睜開眼,提著燈照亮來者,喊“哪吒”
太乙手持拂塵,面帶微笑,神情卻冷漠,說“楊姑娘。”
剎那間,楊嬋像是迎面被潑了一頭冷水,在冬寒未過的初春,凍在了風中。
太乙讓她那不詳之感徹底落實,他幻化出一把飄著寒光的寶劍,朝她走來。
他說“哪吒走了,接下來的路我帶你走。”
“這是太阿劍,好生收著。”
楊嬋無視了這些話,冷眼看著他,問“為什么是你來了”
“他走了。”
“他為什么走”
“呵。”太乙輕笑了一聲,讓她向后看。
楊嬋向后看,卻什么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