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了她那位出身高貴的婆婆一腳滾燙的茶,屋子里發出一陣驚叫聲,然后又是“啪”地一聲清脆的響聲,她被打的別過臉去。
然后她像條魚一樣被拖出屋子,她們說要打死她。
她披頭散發,衣服也被扯得亂七八糟,她想反抗,但不能。
她知道自己出身低賤,死了一了百了,若是反抗了,她全家都得跟著遭殃。
李靖又一次姍姍來遲,他跑得很急,氣喘吁吁,看著蕓娘狼狽的模樣,趕走了所有欺負她的侍女,然后頭一次反抗了他的母親。
李靖的母親并不愛他,她一直覺得是他奪走了那個突然猝死的弟弟的位子,怨毒了他,他的反抗更讓她憤怒,她轉告了李大人,將他壓到祠堂里。
李靖抱著害怕的發抖的蕓娘,一遍遍的安慰,他說他是她的夫君,會保護她一輩子。
蕓娘抓著他的衣襟,困惑地說“可我不是你
的夫人,我只是個侍妾。”
李靖將她抱的更緊,承諾道“你會是我夫人,我李靖只能有一個夫人。”
她不配跪祠堂,只能看著李靖一個人走進了陰森森的祠堂里,李靖對著李家的列祖列宗挨了打,她搓著手,將手心都摳出血來,她一直數著數,數到第兩百杖時,里面才停下來。
兩百杖,人是不是已經死了
旁人戲謔地看著她,要笑不笑地說她是好福氣。
蕓娘已經在這些嘲笑聲和李靖無緣無故的付出中丟掉了所有勇氣。
她哭個不停,李靖躺在床上慌得不行,想著要怎么安慰她,最后像是顯擺一樣,招呼李管家給她看李家的族譜,李靖的名字旁邊再不是空白,上面有她的名字。
蕓娘。
可是蕓娘至此以后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她一個貧賤的漁女嫁入李家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何況夫君寵愛她,為了她甚至可以去死,她到底有什么不滿足
她稍微有一點怨言都會被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她沒有家了,上了李家族譜,就只能做他們的奴,他們的鬼。
李靖為了她鬧出這么大的動靜,旁人更加嫉恨她,更加折騰她,好不容易回門,父母聽說了此事卻連連嘆蕓娘好福氣,他們拉著蕓娘跪下,和她一起,給她的夫君磕頭。
蕓娘已經低到了塵埃里,再沒有了自己。
為了成為一個好夫人,她其實做了很多努力,但她不識字,不懂禮儀,出身卑賤,怎么也做不好,努力再多也只能換來嘲笑和鄙夷,于是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她變得膽小、怯懦、上不了臺面。
李靖愛的是當初那個蕓娘,不是后來的李夫人。
她的怯懦逐漸招來了李靖的厭煩,她只能更加低順,更加卑微。
她知道,她其實什么都沒有了,要想活下去,只能依靠李靖,所以,得像后院那些女人一樣竭盡全力地留住夫君的心。
曾經在海上浪蕩的她縮到狹小的屋子里生了一個又一個孩子。
她喜歡那些孩子嗎
不喜歡。
一點,也不喜歡。
他們讓她的五臟六腑都挪了位,身體越來越差,也越來越老,還出現了許許多多難以說出口的隱疾。
可是,孩子是她能在李府立足的另一個更可靠的依憑,夫君的愛轉瞬即逝,血脈親緣卻難以了斷。
于是,她裝著喜歡,時間長了,裝著裝著,也就能真正喜歡了。
隨著年歲漸長,那些可惡的長輩們也一個個死去,諾大的李府變得越來越空,再沒有人可以嘲笑她了。
可是,她也再抬不起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