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是個沒用又矯情的人。
她沒了父母弟兄,沒了哪吒,甚至也不怕死了,哪里會再怕他
她又一次推開了他,要不到休書,她會自己走。
她去了乾元山,來到了河岸邊,嫁人這么些年,她沒有自己走過這么遠的地方,但是,來到水邊她就像是來到了真正屬于自己的家園。
她撐著竹竿,踩上竹筏,來到了乾元山下。
太乙不肯見她,甚至連山也不讓她爬。
哪吒已死,恩情償盡,她不再是哪吒的母親,也就沒有資格再上乾元山了。
蕓娘察言觀色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太乙的意思,她跪在地上,給他磕頭,她不求再做哪吒的母親,只希望能夠為哪吒求得自由的來生。
太乙的聲音從乾元山悠悠傳來,他說“那你便為他建一座廟,為他祈福吧。”
蕓娘應下,帶著不多的行李,馬不停蹄地趕赴翠屏山。
她在李家多年,積蓄頗厚,她傾盡所有為哪吒建了一座廟。
可是,她沒有楊嬋那么厲害,不能為他求來百姓香火。
道觀里從始至終就只有她。
她日日夜夜跪坐在神像前,為他上香,為他祈福。
這么些年,只有人生的最后這一年里是安寧的,她從早忙到晚,早把前生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凈,可是,她最終還是迎來了人生的劫難。
李靖砸了她的廟,拖著她回李家。
蕓娘又悲又怒,奪過官兵手里的劍,像哪吒一樣架在自己脖子上。
李靖臉色發白,失了冷靜,呵斥著讓她把劍放下。
蕓娘輕蔑地看著他,如同當年海上初遇那樣,李靖看得刺眼,心中更痛,吼道“我讓你把劍放下,你沒聽到嗎”
蕓娘淡道“李大人,我不怕你了。”
李靖向前一步,蕓娘便毫不猶豫地將鋒利的寶劍往脖子上靠,很快血流了出來。
李靖只得停住腳步,壓抑著怒氣,哄著她,讓她把劍放下。
蕓娘說“我要休書。”
“不可能。”
蕓娘笑了一聲,置若罔聞“我不僅要休書,我還要把自己的名字從族譜上去掉。”
“不可能”
那是李靖差點死了才爭來的。
李靖瞪著她,說“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嫁了我李家,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
蕓娘笑得更開。
李靖忽然發現,哪吒很像蕓娘。
“李大人,”蕓娘笑著說,“我若是死了,脫了這副軀殼,哪不能去你綁不住我的。”
李靖咬牙切齒,卻怕她真的就像哪吒一樣死了。
他當著蕓娘的面,寫了休書,還叫來李管家,拿來族譜,當著她的面將她的名字從他的名字
旁挖除。
蕓娘放下了劍,在劍丁零當啷掉到地上之前,李靖緊緊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