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若有所感,“你說。”
隨即就聽到小女子一針見血地問“既然中郎將當時已經比我先一步推算出來,羊和麥會隨水流被帶進河里,為何不早點出發來救人”
那陣“班門弄斧”的尷尬過后,稚唯很快意識到這中間的時間差問題,她希望蒙恬當時是在等近衛集合,而不是為了看她畫地圖,抱著輕率的心態,無視傷者,只為知道她能不能也推算出來同個答案。
河邊夜風寒涼,蒙恬揣著雙手,注意到小女子平靜而審視的眼神,覺得莫名荒謬,又覺得并不意外。
“因為我需要你的判斷。”他道。
稚唯追問“什么判斷”
蒙恬語氣平淡地答道“值不值得救落水軍醫的判斷。”
稚唯倏爾沉默。
她聽明白了蒙恬的意思。
因為她之前有同樣的顧慮河里的情況誰也不了解,又過了這么長時間,落水軍醫到底還能不能活下來
但她最終擔憂的是無法及時將人救回來,而蒙恬身為整支隊伍的領帥權衡的是,如果落水者生還幾率很小,那要不要為了救一個必死之人花費人力物力。
可悲的是,稚唯無法指責蒙恬的想法是錯的,更沒資格要求為了救一個普通軍醫,而動員同為黔首的大量士卒事實上,她最初請求幫忙的也是自己的大父大母,說明她潛意識里就知道這種行動不可取。
至少方才,蒙恬愿意親自帶隊救人,還帶著最精銳的士卒,這就夠了。
然而稚唯不免諷刺地自嘲道“我該謝謝中郎將的信任嗎”
從河面吹過來的夜風攜帶著水汽,撲濕了二人的面容,靜謐之下的多番思緒,就像緩緩流淌的河水,偶有翻起河浪,又很快歸為一體。
“你該謝你自己。”蒙恬輕笑道“是你在醫學上的嚴正態度讓恬愿意信你。”
如果夏稚唯是個功利而漠視生命的人,他根本不會過問對方的意見。
如果夏稚唯是個心軟到失去理智的人,他同樣不會將她的判斷作為救人與否的準則。
可他當時已經命近衛集合,就在等夏稚唯的態度。
“”
稚唯微愣,一時難言,陷入沉思。
從來到這個時空,她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做抉擇,不在進行衡量。
抉擇救誰不救誰,衡量自己信手拿出來的東西會不會造成負面影響。
她不是不累,偶爾也會懷疑自己是否是杞人憂天想得太多,更清楚不管她怎么努力周全,總有顧不到的地方。
但現在蒙恬的話從側面告訴她,她不是在做無用功。
個人的力量無法撼動浩瀚之海,但以己身之力,尚可以推動水滴橫行,她潛移默化建立起來的中正信用,就如微渺之光,慢慢輻射周圍,直至水滴成溪,溪聚為河
當她能一言左右他人的決斷,一行影響他人的行為,她要的底氣就有了。
她的親近與否,喜惡傾向,在別人眼里皆有了意義。
系統忽而有些發毛“阿唯你這個想法怎么感覺哪里怪怪的。”
稚唯隨意“唔”了一聲。
[凡是位于高處或者被架在高處的,基本都有這個特征。]
她意味不明笑道。
[就看你是要做這世間的圣人、權利的統治者、還是傳教里的神。]
系統莫名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