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唯很快想清楚她的疏忽之處。
她給韓母檢查過身體,并無什么重病的跡象,但慢性病不少,比如慢性胃炎、失眠、頸肩腰腿疼等等,這些病包括她所謂的體弱,皆是長期饑餓、勞累過度導致的。
現在看來,恐怕還有精神壓力過大的緣故。
稚唯看看尚且迷茫的韓信,無聲嘆了口氣。
是她一葉障目了。
韓母貌似溫溫柔柔的,但她畢竟是一位在亂世中努力養活兒子的寡母,會在覺得自己大限已至的時候,強硬趕走兒子去投奔遠親,會發覺兒子行為不妥時,讓他罰跪其心性倔強堅定,完全與外表判若兩人。
想來,若是韓母身體能好一些,能有更多時間跟兒子相處,而不是忙碌于賺錢養家,韓信會成長得更為出色,而不是在人情世故上有所欠缺。
稚唯沒多猶豫,直接將韓母的精神壓力和焦慮告知韓信。
“韓阿母這些年養育信阿兄,辛勞付出頗多,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對她而言,若是不勞作,就意味著無法換取糧食,意味著要餓著你換句話說,若是讓她停止干活,她就會忐忑不安。”
少年聞言,臉上連續浮現出怔愣、恍悟、自責等情緒,甚至嘴唇微顫。
稚唯對韓信的反應并不算意外。
這片土地上孕育出的情感多為“含蓄”,古人更是克制,即便是母子父女,兄妹姐弟,到了孩童知事的年紀,彼此之間就不會再親密無間,而是保持著一定距離。
這不代表他們不愛自己的家人,但不可避免的,這種距離會使他們在大多情況下,不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對方的異樣,尤其是在對方有心遮掩的情況下。
稚唯反過來安慰韓信“信阿兄不要難受,現在知道也不晚。但要轉變韓阿母的心態并非一日之功,此事不能急躁。”
少年聞言緊握著拳頭,微低頭發怔。
他不是能隨意對人傾吐心事的性格,稚唯也沒有追問他混亂的思緒,只道“還記得我在安豐縣說過的話嗎對韓阿母而言,你最重要。所以,信阿兄要多陪陪她,這比吃什么藥都管用。”
韓信張張嘴,啞聲應了一聲“好。”
“另外,現在不讓韓阿母干活不行,但又不能累著她。”手里攢著一堆活計的稚唯主動攬責,“這事我會安排,阿兄勿憂。”
韓信點點頭,滿腹心事得離開。
稚唯看著他沉重的背影,微微蹙眉。
系統關心問“阿唯,韓阿母的情況不好解決嗎”
[我不是心理專家,只能盡力而為吧。]
稚唯沒說的是,她不光擔心韓母,也在擔心韓信。
少年不是會被困于一地的知足常樂之人,他向往的定是建功立業,封侯稱王,但韓母就像是牽絆風箏的線,雖然帶給少年親情和溫暖,將他和塵世牽連在一起,卻也將他桎梏在原地。
韓信的未來到底是好是壞
稚唯有一瞬間反思自己當初是不是不該摻和進來,改變韓母的境況。
不是說韓信在她心里的地位有多重要,但影響變動杰出人物的命運與影響變動無名小卒的命運,其感覺和壓力是截然不同的。
可她后悔嗎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