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桑皮紙就該在出世的下一刻擺在秦王的書案之上。
但如今紙張這種造物一出現
不知道父王會不會改變主意
扶蘇暗嘆一聲,見秦王政提筆在醫診記錄冊的空白處試寫,想了想,開口委婉進言。
他的意思很明確
不管紙張的由來是夏稚唯“得天所授”還是自己靈光乍現,不管她平時表現得多么聰慧謹慎。
她到底只是個十歲的半大少女,心性純稚,對政事懵懂,想來不明白自己所掌握的東西有多重要,自然也就沒有意識要將紙張第一時間進獻上來。
雖然夏稚唯在醫館大大方方使用桑皮紙,有心之人恐怕很快就會發現紙的存在。
但目前來往集市的多為不識字的黔首,即便看到紙張也想不到深層意義。
只要現在對稚唯的行為加以限制,情況尚且可控。
如今天下即將統一,穩定民心很重要,“紙”能在后續的政務中發揮重要作用
秦王政聽著長子明里暗里勸他要包容,哪怕不賞賜夏稚唯,也不要追究她私下使用紙張的行為,只覺得扶蘇好生啰嗦。
難道他是什么閉目塞聽、棄璞玉如敝屣的暴君嗎
有功之臣當獎,有過之人當罰,還用得你這小子說教
秦王政此刻忽然疑心自己在長子心中是個什么形象。
但因得到紙張這樣的利器,他心情好,索性不去計較,只表面上對扶蘇的進言不置可否,沒有表態,實則全當耳旁風。
等扶蘇說完,他也試用完桑皮紙,秦王政這才反問長子“你不是重新調查了夏稚唯的身世嗎可有何疑點”
扶蘇被這突然拋出的問話噎了一下,看出父王對夏稚唯并無不悅,便順著轉開話題。
“夏家對外稱,他們早年是從潁川郡搬到楚國安豐縣居住的。但兒臣探知的情報是,潁川郡幾乎找不到夏家人的過往蹤跡
,也無人對他們有印象,似乎并非本地人士。”
也就是說,在潁川郡之前,夏家還住在別的地方。
“夏子推在齊國經商,倒是有跡可循。”
秦王政聽扶蘇話音一頓,敏銳察覺到長子的遲疑之色。
“此人有問題”
扶蘇糾結不定得點點頭。
夏稚唯家人的態度確實很可疑。
以夏子推的能力和見識,他不可能認知不到,世間無不透風的墻,一旦紙張等物的影響處理不好,最先造出這些東西的夏稚唯會變成眾矢之的。
說他不關心猶女那不可能,那種發自內心的保護欲不是能偽裝出來的。
可說他是保護猶女吧,他又沒有特意隱藏稚唯的所作所為,甚至多番相助。
說要借猶女揚名牟利可他又從不對外張揚名聲,造紙之初就瞞得很緊嘛。
總之,真的是很矛盾。
秦王政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長子的神情變化。
他很了解自己長子是什么個性。
舉個例子。
扶蘇不喜歡汲汲營營的李斯,又不吝于肯定對方的政務能力,與之相處一直把控著距離,哪怕李斯主動示好,依然態度疏離,但應對得體,從沒讓秦王政為此煩心。
可此刻扶蘇說起夏子推,卻總不自覺皺起眉頭,抱怨的態度又不似不喜,更像是遇到了難解的謎題。
這可真是有趣。
秦王政沒對夏子推的“矛盾”發表意見,只讓扶蘇“既然在意那你多上心”,隨后便接連下令。
一道王令著少府制作桑皮紙,學習更先進的地圖繪測法。
一道
“讓無且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