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不管小叔父遇到的“有意思之人”是不是張良,稚唯都沒打算去深究。
不如說,如果那人真的是張良,她躲還來不及呢。
別看稚唯說著讓夏子推離對方遠一點,但她相信以小叔父的本事,即便是真正對上“謀圣”也不會落下風。
可稚唯自認沒那個頭腦,若是貿然去接觸,指不定被人家三兩句話賣了還得幫對方數錢。
她的確對張良有對歷史人物的好奇、有對頂尖謀士的敬佩,論好感大過劉邦,論嘆服甚過韓信。
稚唯也不否認張良的品行和他復國的決心,但作為后世的醫家,她很難表示認同。
不是她對秦始皇或者秦朝有什么濾鏡,而是因為對張良而言,他看的是天下大勢,觀的是詭譎風云,從某種程度上講,所有人都是“謀圣”棋盤上的棋子。
可在這亂局之中,受傾軋、壓迫最多的就是黔首。
哪怕稚唯在各方推動下,好似成了咸陽宮地位特殊的“代言人”,可來自后世的她依然覺得自己不過是一普通人。
她理解張良,但更與黔首共情。
所謂的好奇、嘆服,都比不過稚唯內心油然而生的警惕。
如今蝗災眼見著不可避免,張良與項氏卻全在都城
他們會不會趁機謀劃些什么
除了他們以外,都城內還有其他反秦遺民嗎
稚唯稍一想想就坐不下去,直接將印刷調查問卷的事全權交給夏子推,便一刻不停,動身趕往私田。
夏家的田地自有夏翁安排,況且田地位置在建章鄉,消息傳播有局限性。
她的私田緊鄰帝王的,離咸陽宮又不遠,只要刻意放松守衛警戒,那想必稍有點風吹草動,便很快就會傳出去。
夏子推目送小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才回到院子里,蛋黃蛋餅兩只鵝正因為好久不見的小主人沒親自喂食它們而委屈低叫著。
夏子推看了眼滿槽的食物,隨手拿起一塊板子蓋住食槽,低頭對兩鵝笑瞇瞇道“愛吃不吃,不吃餓著,慣得你們。”
蛋黃、蛋餅“”
每日負責接送主家的商隊成員正牽著驢車過來,見狀“”
小少年看了看仿佛能聽懂人話跟成精似的大鵝,又看了看在院里靈活躲避大鵝叨人的主家公子,心說,他加入商隊的時候,韓林管事可沒告訴他無意間撞見主家表里不一的時候要怎么辦啊
小少年只能假裝什么都沒聽到看到,在憤怒的鵝叫聲中小心詢問道“公子,可要現在走”
夏子推逗了會兒鵝,心里的郁氣才消散一些,充分認識到猶女口中的“養寵解壓”是什么意思。
他漫不經心道“今日我不去鋪子。你現在趕車出發,順著大道走,碰到阿唯就停下,聽她吩咐。送完她,你自回商鋪里。”
“女公子嗎”
少年心生疑惑。
既然要送女公子,那為何方才不讓女公子稍等等驢車
但見夏子推不欲解釋,小少年沒有多問,立刻麻利地趕車出發。
而被半路攔下的稚唯在聽完小少年的復述后,略一驚訝,很快會意到小叔父的用意。
在抵達私田臨下車時,稚唯不僅沒有整理落塵的衣服,還故意把頭發弄亂了一些,一下車就急令佃農們開始收糧。
稚唯作為小女子的外表極具迷惑性,哪怕她不時在私田里做實驗綠肥等,對藥材的照料要求細致嚴格,并附有各種記錄,但佃農們依然覺得她心善好說話。
當然,前期蒙毅充當黑臉,時不時就訓誡佃農和隸臣妾,以及稚唯從不拖欠粟米的作為,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于是,很快就有膽大的佃農跑來詢問稚唯提前收糧的原因,好心提醒她這樣不妥。
稚唯對此一概擺出為難又凝重的神情,搖頭不予回答,令一眾著急不解的佃農,愈發感到惴惴不安。
她私田里的動靜太大,緊接著導官令、丞等人便匆匆趕來。
見幾位官令裝模作樣詢問她一番后,就趕緊安排皇室私田跟著一起收糧,稚唯朝他們的背影暗暗比了個友好手勢。
裝個啊
等轉過頭,再次面對隸臣妾和佃農們,稚唯又是一副“心憂老天”的模樣,在田埂邊背手踱著步,搖頭嘆氣,愁眉不展。
系統看得直發笑“阿唯你臉上都快變成扇形圖了,兩分悲痛、兩分擔憂、三分焦急、三分”
一想到系統形容的神情都堆在自己臉上,稚唯登時面色一僵,稍作收斂,避免演過頭顯得太假,改為低著頭,裝作正在深沉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