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切的孽緣都是從那時起,如果不是他想逃,后來也不會被分到離檜宮去。
不被分到離檜宮就不會被針對,也就不會夏日被罰跪,冬日被凍病。
在離檜宮的八年他生過很多次的病,受過很多次的傷。
以至于后來久病成醫,有時還能自己給自己抓幾副藥來看看病。
他還記得有一年冬日內務府又“忘了”離檜宮的炭火。
祝卿梧來了脾氣半夜去偷,結果卻被發現。
內務府的總管太監直接兜頭潑了他一盆冷水,讓他站在雪地里。
最后還是玉珠給堂溪澗送了消息才將他救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堂溪澗將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給他。
但祝卿梧還是冷得渾身打顫,哪怕灌了姜湯還是生了一場大病。
那幾日堂溪澗日日下學都在他房間做功課。
祝卿梧看他凍得手指通紅,幾乎拿不住筆,本想勸他別寫了。
然而堂溪澗卻突然背對著他說道:“終有一日”
“什么”祝卿梧沒聽清。
堂溪澗搖了搖頭,繼續低頭寫著功課,沒再說下去。
但今日再剛起來,祝卿梧覺得他當時應該想說的是“終有一日,我們不會再過這樣的日子”
或是“終有一日,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還是“終有一日,我不會再讓他們傷害你”
不,應該不是最后一句。
畢竟如今傷自己最深的也就是他了。
祝卿梧笑著收起思緒,他也不明白事到如今想這些還有什么意義
只是除此之外,他還有什么可想的呢
所有人都在不斷向前,只有他停在原地。
或許從很久很久以前母親將他拋棄在那棵梧桐樹下時,他就注定總是比別人晚上一步。
他被困在那棵梧桐樹下的三日,余生用了很久也沒有走出去。
可是如今想來,祝卿梧也沒有恨過她。
他知道母親一個人拉扯他的不易,在繼父面前的為難,放棄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一向體諒別人。
就像如今他依舊體諒堂溪澗。
他這樣糟糕的開局,如今登上皇位屬實不易。
那個位置一路荊棘,他必須比別人更狠戾。
他會娶一個配得上他的女子,穩固江山,為他帶來助力。
而這都和自己沒有關系。
他只是一個小太監而已。
從前在離檜宮時他們相依相伴,而今堂溪澗坐擁江山,也不再需要他的陪伴。
不對,是自己不需要他了。
沒錯,祝卿梧靠著旁邊的墻,笑呵呵地喝了口酒,“堂溪澗,是我不要你了。”
這句話說完,他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突然累極,要用力抱住懷中的酒才沒有讓它掉下去。
祝卿梧抬起頭,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暗了下去。
靛藍色的天空上布滿了星星,一片一片滿滿登登,像是碎鉆落滿了天空。
這是他在二十一世紀很難看到的夜景,因此剛來時他總喜歡看星星。
那時的玉珠還有些不解地問他,“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祝卿梧說:“因為以后天上的星星會越來越少,就看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