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掌握文字也便掌握了文字之后召喚神明的偉力,即所謂“天雨粟,鬼夜哭”;正因如此,掌握文字便是上古祭祀階層最為重大而復雜的工作,能一口氣在青銅器上書寫如此繁復的內容,規格之隆重便可以想見了。
祭祀如此之大,是因為享受祭品的神明地位極為尊隆。”江教授點一點絹帛的下側,在角落里巫師們特意騰出了一列,單獨勾勒出一個揮灑光芒的圓輪,這樣獨霸一方的待遇,顯然是尊貴的非同尋常“神明的名字已經不可釋讀了。但特征卻很明顯,祭祀們特意用日名來稱呼他,并為他創造了獨屬的文字、附加以相當冗長的形容在商及先商文明中,這是只有王與帝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林貌與陛下一齊愣住了。陛下是因為實在聽不懂這一串專業名詞,而林貌則是恰恰知道一二先民崇拜烈日,因此會用太陽的名字稱呼最為尊貴的神祇,喚做“日名”;也正因如此,但凡發現沾著一點“日名”的龜甲,那基本都可以算考古學界的狂歡之日
親娘嘞,搞不好皇后祖傳的家書還真是個富礦喲
李先生長眉一抬,儼然也是想到了同樣的關鍵,神色中微有喜意。但他很快又皺起了眉
“如果祭祀的是這樣尊貴的神明,那附帶的效果,恐怕”
江教授微微嘆了口氣,向林貌伸出手來
“林先生,不知能否借一根頭發”
林貌不明所以,小心自耳邊拔下一根發絲來,小心遞給了江教授。
江教授將發絲纏繞于指尖,以發梢小心觸碰絲帛上尊貴的名號。在一瞬間里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但很快,那怪異而奇特的太陽便迅速開始了扭動圓日彎曲的輝光像蠕蟲一樣翻騰,掙扎著要爬上細細的發梢。
不過,這些猙獰的線條并未發揮效用,它們剛剛竄出絲帛,虛無的空氣中便噼啪響起了電流過載一樣的爆鳴。在寥寥一縷青煙之后,扭動的線條縮回了帛書中,再無異動。一切恢復原樣,只有林貌的發絲卷曲發焦,斷成了兩截。
林貌看得嘴角抽搐,忍不住的揉捏手心。
江教授拋開了發絲,神色稍稍凝重。
“的確是相當了不起的神祇。”他低聲道“從祭祀的描述看,這個神明的威能已經接近無所不覆,無所不載的地步,基本等同于商人神話中的至高神明,所謂天帝的雛形。對于這種級別的神明而言,僅僅稱呼祂的名字,便可能引來神力的注目。因此,三代的祭祀通常會將神明的來歷嚴密封鎖,絕不示人。”
“當然,即便引起注目,也未必會有這么大的反應。如果連觸碰姓名都有可能引發反彈的話林先生,那位尊貴強大的神明,恐怕早就留意于你了。”
顯然,作為從走進科學里借調來的專家,江教授沒有體制身份的約束,說話也就要大膽得多了他甚至可以公開坦誠的談論神明的來歷,種種不可思議的神秘事物,而不必以“虛擬”做什么掩飾。
這大概也是李先生特意請他的緣由。畢竟事情詭秘而又復雜,總要有一位嘴替隨時為自己解釋。否則彼此虛擬來虛擬去到處打啞謎,實在太耽擱效率了。
江教授語氣沉肅,僅僅輕言細語,便同時點中了林貌與陛下心中的關竅。要說什么“殷商神話”,大概這兩位不甚了了;但提起這心懷叵測而隨時監視的古神,那他們可太熟悉了在數十日以前,往返長安的路上,他們不就曾遇到過大膽盜用泰山真靈的“六天故氣”么
當然,以那位“六天故氣”拉垮之至的實戰表現,估計與帛書祭祀上那位強橫之至的偉大神明扯不上什么聯系。但如此接二連三的被上古故氣注目,再怎么遲鈍也該察覺出不對了。
“早就留意”留意什么
貓貓陛下默了一默,緩聲開口“但是,在接觸帛書上的文字以后,似乎并沒有出現什么異樣。”
大手子雖然被電了一次,但刺痛迅速消失,也沒有留下后患;而陛下陛下將這帛書塞到胸毛中東跑西跑,那干脆就連一點異常都沒有了。
難道上古的尊神如此小氣,居然還在兩人中間搞區別待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