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神明所真正渴望的是鮮血與性命,其余的痛苦情緒不過美味佐料而已。反復注入情緒而拒絕真正的祭品,那便仿佛上了一盤只有辣子沒有雞丁的辣子雞丁,或者只有土豆與生姜的黃燜雞;只要時間一長,必然會將古神挑逗得愈發暴怒,難以自制。
不過,反正林貌也并不關心這些火中取栗居心叵測的古神信徒,所以送禮送得心安理得,毫無避忌。
“當然,這種絲帶是需要太陽能充電的什么是充電殿下不需要知道這么詳細,只要明白此物不能脫離太陽運轉便可。”林貌笑意吟吟,卻又向天上揚一揚頭“不過,以現下的天氣看,恐怕此處十幾日都要見不到陽光呢龍王以為,該如何是好呢”
涇河龍王聞弦歌而知雅意,僅僅沉思片刻,便叉手稱是,轉身化為一道飛光而去。不過片刻功夫,空中轟鳴震震,雷響不絕。橫亙在山峰上空的烏云立刻散開,漸次化為烏有。
被陰沉沉天色籠罩了數日之久的五行村,終于迎來了第一縷陽光。
中原的土地實在太過遼闊,足以抵消掉古神最為強悍的神通。當漠北草原寒風凜冽、天降暴雪之時,遠在關中的長安略無動蕩,只是在盛夏溽熱的午后感知到了一點難得的涼意,倏忽又不知所蹤而已。
這點涼意大大緩和了政事堂諸位相公們的焦躁。自大唐與突厥的戰事驟然興起,國中事務冗雜繁瑣,千般萬般的重擔頃刻間便壓在了皇帝及留守的諸位重臣身上,再也掙脫不得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出征在外的將軍或者還可以馳騁疆場、揮斥方遒,一展其天下無雙的才氣;但留守在后的大臣,卻只能如履薄冰,兢兢業業,日夜不休的與眾多枯燥乏味的公文搏斗而已。
每每念及此處,房玄齡、魏征等尚且好說,如長孫無忌及張公瑾一流,便難免要懷念起昔日隨皇帝陛下征戰的光輝往事了。與當年戰場廝殺的驚險刺激相比,而今汲汲沉浸于此筆墨案牘之間,未免也過于無趣了些。
不過,這種無聊的日子卻遠沒有想象中長久。當年七月初三,大軍開拔出關還不過一月,政事堂便收到了李靖以六百里加急送來的急遞,聲稱在偶然駐扎的小城內俘虜了一個來歷不凡、自稱可汗的突厥貴人,雖爾身份猶自不明,仍舊特意奏報云云。
李靖為人謹慎縝密,從無疏漏,雖然在奏章中并未明確點出俘虜姓名,但字里行間,無疑已經暗示了此人身份。而正因為身份呼之欲出,在匆匆讀完此急遞密奏之后,偌大政事堂才驟然寂靜一片,再無聲響。幾位相公做聲不得,只能面面相覷。
如此沉默片刻,還是房玄齡干巴巴開口
“我等我等不熟悉這軍務上的事情。長孫相公以為如何”
開拔一個月便擒獲敵人魁首,這是合理的嗎
長孫無忌微微一愣,卻不覺苦笑“房相公太高看在下了。李藥師是白
起、韓信、衛霍一流的人物,又哪里是在下可以隨意議論的呢這件事只能問陛下。”
長孫相公當然熟稔軍務。但正因為熟稔軍務,才深知其中的厲害軍事大概是世上最為冷酷、殘忍、絕無掩飾的領域了;在這種領域中人與人的能力以生死論定勝負,而差距之大亦無可計量。如李靖這樣的頂級名將,與一般人的差距真可謂是天懸地隔,彼此絕不能理解。大概只有昔日天策上將,才能窺探行蹤一二。
“不過。在下疑惑的卻是另一回事。”長孫無忌抽出密折中的附片,隨手揚了一揚“若以李藥師的說法,那突厥貴人是因暴雪走失,無意中為唐軍所擒。他身邊緊隨的那兩個術士,又是什么個來歷”
房玄齡微微蹙眉“說是術士,但恐怕更像是妖魔吧以信中所言,此二人口口聲聲,竟還揚言要為陛下獻長生藥如此悖逆狂妄,真正該死”
顯然,在頡利可汗主動喊話暴露之后,退無可退的虎力鹿力二位大仙將心一橫,索性走上了從未設想的道路他們聲稱是主動綁縛著突厥可汗來獻俘的忠心術士,還特意打造了所謂“長生藥”的人設,妄圖借此奇功在大唐復刻昔日突厥的成功路線,繼續自己求而不得、半道而廢的輝煌偉業。
不過,兩位妖怪畢竟讀書不多,難免就有點忽略了兩國的基本面差距了。突厥暴然而興,人心淳樸或曰頭腦簡單,連自家祖宗姓甚名誰都未必記得,腦仁里天然就沒有什么精深微妙的彎彎繞;而華夏華夏文明么,當太史公一一記錄祖龍與孝武皇帝在長生道路上轉著圈丟人的光輝往事時,兩位大仙連胎毛都還沒長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