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看向兀自迷惑的林貌,語氣平和
“林先生,你們當真要在長江、黃河興修水利”
林貌道“這也是難免的事情,古往今來,又有哪一朝哪一代,敢疏忽了長江黃河的河工呢中原中原畢竟與其余地界不同,還請仙人明鑒。”
華夏文明是以治河起家的文明,未曾建立國家,先就要學著治水。畢竟,流經中原的長江黃河,可絕不是什么好相與的水道,是吧
說來也是奇怪。其余古文明的母親河諸如尼羅河、恒河等,素來皆以體貼溫柔、予取予求而著稱,定期泛濫淹沒兩岸,為沿岸土地灌溉入充足的水分與無機養料,殺死潛伏在土壤中的蟲卵;又在確定的時間退潮,為耕作留下空間。于是古文明的先民只需要定時播種與收獲,便能舒適享受漫長的農忙閑暇、豐盛的作物,清閑到可以騰出手來構造大量的奇觀,精巧又復雜的宗教。
而反觀中原文明的母親河么什么干旱、泛濫純屬家常便飯,一個不開心來個從北到南奪淮入海的大改道,那也是理所應當,絲毫不足為奇的事情。生活在河流流域的民族,當然也只能奮力掙扎,苦苦求生,自小就得懂得以人力勝天的道理。
關于這一點,自大禹以來的歷代君王,想必都是刻骨銘心之至了。
也正因為如此,仙人們其實沒有什么立場阻止朝廷的治水大業。他們畢竟不能誹謗古圣先賢,更不能質疑禹王以來文明因襲的慣例,最多也不過是吃個瓜而已。
不過,廣成子真人吃瓜也吃得很有章法。他道“歷朝歷代都要修河工,但當今皇帝要興建的工程,規模恐怕實在不小吧”
林貌道“這也是為后人著想,否則治標不能治本,總會有莫大的麻煩。”
他言語有些含糊,但用意還是很明確的。趁著而今有現代技術力量支持,能修的工程還是料理了最好;否則將半截攤子丟給安富尊榮的后來人,還真不知會鬧出什么亂子。而且吧,現在也的確是修水利的好時機說得地獄一點,由廣大帝引發的隋末之亂,雖然極大破壞了生產,但也大大減輕了人地矛盾呀
如果以歷史而論,初唐大概已經是清理水系,維護云夢澤水域最后的時機了;等到貞觀、永徵之時,人口滋生、耕地繁多,上流水道日益壅塞,這數千里浩渺云夢澤水體,也要隨著整體氣候的變化,緩慢而堅決的消弭無影,最終只留下區區洞庭湖殘跡,供他人憑吊而已。自先秦以來,無數有關云夢澤的歌詠詩文,自此也無所依憑了
如此說起來,朝廷修整長江水道的舉措,其實還于洞庭龍王大大的有利。真不知他是搭錯了哪根神經,居然還要上天大鬧。
廣成子抬了抬眉毛,并沒有尋根究底,而只是淡淡開口
“麻煩與否,姑且不論。只是你可知道,水利工程的規模一大,要考慮的瑣事便會不計其數”
“不,我說的并不是科學。”似乎看透了林貌的心思,真人微微搖頭“那稱為科學的辦法,當然是高妙絕倫,無可比擬,唯有嘆服而已;但貧道只想告訴你一句,工程規模大到了一定的地步,某些玄學法理、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情,就要被逐次牽扯進來了。”
“林先生,你或許明白科學,但其余的事情,又能掌握多少呢”
“慎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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