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芳只能強迫自己鎮定,甚至在眾人吃飯歇息時,主動與賀童攀談兩句,企圖從中得到更多訊息。
“賀老哥此番回去,因此大功,怕是能榮升大管事了,我先在此提前恭賀一聲”
聽見蘇芳的恭維,賀童搖搖頭,嘴角雖然扯出一絲笑紋,但眼里并沒有多少笑意。
“承蘇娘子吉言,賀氏大管事可不是誰都能當的,像我這樣的,放在賀家只能算平平無奇,還得再磨煉數年。”
“那就對了,我更得恭喜老哥了”蘇芳點點頭,欲揚先抑,“賀氏大管事雖然沒位置,數珍會二當家,卻正好是年紀到了,要退下來了,賀家本就是數珍會東家之一,賀老哥便是來競爭二當家的位置,也是夠格的。”
數珍會經營宮中與民間大商隊的寶物,光憑想象就知道過手的油水能有多少,連賀童都禁不住眉毛一跳,心動了。
這金山和巖鹽,他是幫賀家辦差,動都不能動的,可要是能當上數珍會二當家,那收益也不會比這里差多少。
這里畢竟地處深山老林,真要開鑿,還得有人力馬車搬運,費時費力。
“數珍會人才濟濟,怕是輪不到我去吧。”
賀童雖然神色不動,可說出這句話時,就已經代表他心里有想法了。
蘇芳笑道連我這樣不成器的人,當年都曾差點當上三當家,只是犯了過錯,失之交臂,賀老哥比我強上百倍,二當家自然手到擒來。”
賀童“那有勞蘇娘子與我說說”
蘇芳“這數珍會,除了會首,二三當家,皆是輪值,三年一換,有時是宮里邊派來的人,有時是外頭的,你們賀家或范家,都有機會”
她對這一套很是熟稔,信手拈來,侃侃而談。
賀童聽得認真,也會問上兩句,如此一來二往,兩人也算熟了一點。
蘇芳的命也得以暫時保住了。
不管怎么樣,起碼賀童沒有在離開馮華村之前把她處理掉的想法了。
只是華三郎就沒有那么幸運了。
這個想把金礦和巖鹽據為己有,瞞著全村人跟賀家談判,企圖為自己要個好價錢的倒霉鬼,卻將全村人的命給葬送了,連他自己,即使被脅迫帶路,到頭來終究難逃一死。
他們從山里出來的時候,賀童一個手勢,就有人直接從后面一刀捅入華三郎的后背,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然后把人輕輕一推,推下山溝。
華三郎在跌落下去的那一刻,臉上表情都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即使他心里有不祥的預感,也絕沒想到自己死得那樣快,那樣草率。
不知道他臨死前,會不會對自己貪得無厭有過后悔
蘇芳冷眼旁觀,覺得大概是不會的。
像華三郎這樣的小人物太多了,他們也許不是十惡不赦,卻常常作死到底。
他后悔的應該是自己找了賀家,說不定還會想,如果找范家或其它哪一家,又或者同時通知幾家過來,價高者得,就沒事了。
小兒抱金,行于鬧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而且她敢打賭,馮華村的變故,一定掀不起半點波瀾,也許會有村民的親戚過來發現后去報官,但勇田縣估計不愿意管,榆中縣也不想管,到最后只會不了了之。
除非是發生在縣城里,發生在眼皮子底下的案子,才有管一管的必要。
沒有人想沒事找事,與自己的官帽過不去。
一行人終于從仙翁嶺走出來。
蘇芳疲憊不堪,她雙手一直被捆,只能雙腿走路,久了上半身自然僵硬,下半身也酸痛不已,但她不敢有絲毫懈怠,因為離開山里,意味著她的生死要被決斷了,賀童會不會因為嫌她累贅就在這里解決她,還是一
個疑問。
賀童確定了金礦和巖鹽的位置,準備留下大部分人手在馮華村守著,他自己則帶著幾個人先回去報信,稟明家主,再讓上面決定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天色已晚。
蘇芳很留意時辰,他們遠遠看見馮華村時,最后一抹魚肚白正好從天際消失,變成絨藍色的幕布。冬天天黑得早,但這里是西北,天黑得又要比長安那邊晚一些,所以此時大概是亥時將至。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