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劉復為何搖身一變,變成負責搜查的禁軍一員,這是因為前些時候秦州之亂里,裴大等人雖為方良所殺,可劉復也有誤判過失之責,回京之后,劉復就被罰了俸祿,皇帝雖未削爵,也沒有將他關禁閉,卻直接將劉復扔到禁軍里去,美其名曰歷練。
可以想象,劉復在禁軍里必是受盡百般白眼與奚落,他每天早起早睡,跟著普通士卒一塊出操,上司侯公度興許是得了皇帝親自囑咐,半點方便之門也不開,劉復苦不堪言,根本沒空來找陸惟訴苦,畢竟他連那些樂坊的紅顏知己都顧不上了。
一路將陸惟送到宮門,章梵見陸惟被內侍引入內,又轉頭帶著人馬,往南城一帶去搜查了。
卻說皇帝早已等急了,見陸惟終于出現,劈頭蓋臉便道“現在距離城門打開,還有兩個時辰不到,朕要你去把那個刺客找出來,你能做到嗎”
他目光灼灼,盯著陸惟,仿佛對方只要搖頭或遲疑一下,便要勃然大怒。
陸惟拱手道“臣盡力。”
皇帝很不滿意“朕要你一定做到”
陸惟搖搖頭,仍是堅持“臣只能盡力,長安太大了,兩個時辰無法面面俱到,若是
刺客躲到一些暗道密室里去,更是難找。臣想從另外一個方向入手,但是得先去看看那具刺客尸體,還有見長公主一面,當面問問她遇刺的情形,才好下定論,敢問陛下,長公主如今傷勢如何”
皇帝遲疑片刻,揮手屏退左右。
“受了傷,太醫還沒回來稟告,怕是情形有些不妙。”
陸惟的心往下沉。
那一瞬間,他甚至有些恍惚,仿佛與周身隔了一層,連皇帝后面說的話,都聽不大清楚。
“刺客必須抓出來,柔然余孽如此猖狂,簡直無視朕的存在,朕要發兵,朕要讓鐘離去攻打敖爾告,把那些余孽通通鏟除”
“陛下”陸惟定了定神,直接打斷越說越是狂怒的皇帝,“刺客能在城內如此行事,知道公主車架遇刺附近入夜安靜,正好又是換防的時間,四下無人,必是已經摸透了京城布防,聽章梵說另外有一名刺客逃走,所以臣敢斷言,刺客在城中必有內應,而且肯定不是普通百姓”
皇帝的憤怒戛然而止,他沉默了很久。
“朕知道你的意思。”
“所以,”陸惟一字一頓,“若是最后查出與此有關的是某位高官顯貴,甚至是陛下身邊的寵臣,抓,還是不抓”
“抓,非常時候,朕允你先斬后奏”
皇帝冷冷道,眼里是不加掩飾的嘲弄。
“這些人一次又一次辜負朕,辜負皇恩,趙群玉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鑒”
陸惟道“請陛下賜我信物。”
皇帝隨手抓下腰間玉佩拋給他。
陸惟也不廢話,行了禮轉身就告退。
時間有限,他只有不到兩個時辰了。
待走出太極殿,他望著底下臺階,腳步不自覺有些漂浮,竟差點踩空。
手中冰涼玉佩被攥緊,陸惟喘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陸無事早已等在外面,見陸惟出來,忙迎上來。
“郎君,我見不到殿下,章鈐說他也見不到,太醫還在那里全力施救”陸無事的聲音有些慌張,“要不您親自去看看吧”
陸惟定了定神,依舊道“不,先去看那具刺客的尸體。”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
是了,陸遠明,你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如此冷心冷肺的人,便是對著救過自己的長公主,也要處處謀劃,以事為先,不近半點私情,難怪連陸敏都要罵你一句渾不似陸家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