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惟道“從時間來看,這些珍寶是在他死之前盜取出宮的,岑留掌管內庫,正好有鑰匙,他也無須親自動手,只要將鑰匙交給手下,讓手下拿幾件東西出來,再交給他在宮外的義子岑庭,岑庭放入榮華閣,再由賀雙買下,轉手倒入數珍會名下的當鋪,一條完整的銷贓鏈條,就此形成了。”
“對了,方才我忘了說,”陸惟頓了頓,“那榮華閣,正是博陽公主名下的當鋪。”
“岑庭已經死了”
博陽公主再也忍不住,怒不可遏。
“他被陛下下令處死了,如今死無對證,你就什么臟水都能往我身上潑了是吧”
這世上能讓陸惟變色的人不多,博陽公主還不在此列,即便她喊得再大聲,陸惟也是一副無波無瀾八風不動的模樣。
“殿下放心,這一個月以來,我們調查各方,自然也漏不下罪證。岑庭雖死,他在京中的私宅卻還在,里面藏了不少財貨,更有南朝貢品天水綢。諸位應該都知道,天水綢因其布光若星河而聞名,產量有限,只供南朝宮廷使用,禁止民間販賣流通,連北朝皇室,也僅有幾匹,都在陛下身上,我聽說去歲博陽公主也想要天水綢,就入宮去求陛下,最后得了一匹,做了一件衣裳,公主您愛不釋手。但是這岑庭的私宅里,就有五匹天水綢,可見其奢華。”
“你說什么”
博陽公主震驚失聲,顯然也不知道這些事情。
陸惟兀自說下去“這些天水綢是從哪來的何人舍得下如此重金賄賂他,目的為何此人是否與南朝勾結這些都是岑庭死后留下的疑問。也正因此,陛下才會下令清查宮廷,又讓我調查珍寶失竊一事。”
章玉碗適時開口“此事的確令人驚詫,但此事怎么會與公主府外管事的尸體扯上關系”
博陽公主回過神“不錯,你說了這半天,跟我又有何干岑庭既然已經伏法,連陛下也沒追究我,說明我是清白的還有,你說的榮華閣銷贓那些事,我一概不知,那都是岑庭背著我干的他既然已經死了,你想追責,也該去下面找他要去”
陸惟道“賀雙招供,他去榮華閣買下那箱珍寶之前,就已經知道里面是沉香枕等宮中珍寶,與他接洽交接的人,正是博陽公主府上的外管事,也就是躺在這里的這具尸體。”
李方平忍不住道“所以此人正是背著公主,跟岑庭勾結監守自盜,不僅盜了我們公主府的東西,還盜了宮里的,難怪被公主發現之后竟然還想行刺,實在死不足惜”
他反應倒是很快,馬上把鍋反手全部扣給孫管事。
陸惟看了他一眼,不掩譏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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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雙說,孫管事不知道箱子里裝的是什么,他只是奉命行事,而當時岑庭已死,岑少監一伙已經正法,榮華閣里主事的另有其人。此人不僅知道岑庭的全部勾當,也在明知道箱子里裝的都是宮內珍寶的情況下,還讓孫管事將其賣給賀雙。”
李方平被他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神一瞅,張口想說的話都生生憋了回去,不敢再胡亂出頭。
但博陽公主卻被陸惟的話激怒了“你這是什么意思,說了半天,你還是懷疑我”
陸惟在尸體周身踱步,果真像講故事一樣娓娓道來,將一個月前的事情,到如今這具尸體之間的關聯全部說得明明白白。
這一個月里,章玉碗與陸惟二人見面的次數其實不多,她也知道陸惟好像在忙一樁案子,早出晚歸,十分忙碌,甚至還問她借了素和去一趟洛州。
章玉碗也沒有多問,有些事情,該說的時候,陸惟自然會說,他沒有說,便是還沒到時候,這點信任總該是有的。
許多人估計想也沒想到,偶爾夜晚時分,禁欲自持的陸廷尉,竟會從長公主府后門悄然進入,去當那偷香竊玉之徒。
再回到眼下,博陽公主質問之后,陸惟道“您作為榮華閣的主人,的確有難以推卸的責任,孫管事之死,即便不是您直接下令,肯定也跟您脫不了關系。但是,我方才從尸體上發現了一點新東西。”
說罷,他轉頭喊了一聲“老吳,你看看尸體手上的絲絳。”
老吳跟他合作多年,早有默契,聞言就去掰死者緊緊攥著的一邊手指,那上面一圈一圈,纏著幾根絲絳。
陸惟道“上面沾了淤泥,要用清水洗一下。”
謝維安全程旁觀,此時立刻讓人拿清水過來。
隨著絲絳在一瓢清水里飄蕩,淤泥塵土紛紛蕩開,展露它原本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