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二郎君體恤,小人已是感佩萬分,更有勞娘子千里奔波至此,小人心里有愧,怎配提功勞二字”
章玉碗笑道“今日鄭翁大壽,先不提這些,待壽宴過后,我再與你好好詳談。”
管事連連點頭“是極是極,不敢叨擾娘子雅興,小人先行告退”
壽宴本就熱鬧非凡,人來人往,見兩人低聲說話,沒鬧出什么動靜,眾人很快也就轉移了注意力,連帶鄭漓,也不免對著管事生了埋怨,心說你這也不搞清楚再質疑,差點還讓我們得罪了賀家,便將人扔給下面去招呼,就不再親自過問了。
隨著那管事離開,章玉碗斂了笑,重新低頭吃東西,筷子沒停過,表情不慌不忙,輕松愜意。
她不是神算,不可能提前知道賀家有誰在山莊里,但是當初陸無事和素和他們到洛陽清查數珍會當鋪時,的確是有幾條漏網之魚察覺不對提前跑脫的,這里頭就有一個名叫賀弘的管事。
章玉碗細心,讓素和將幾人的來歷調查之后呈給她過目一遍,那賀弘膝蓋受過傷,走路有些不自然,這是一個相當明顯的特征,此時見了真人,自然就對上號。
這份細心倒也不是生來就有,而是在柔然那十年的無數危機之中鍛煉出來的,她早已習慣將許多事情都了解清楚,因為有時往往一個無心之舉,也許就會變成后面的鋪墊。
果然如她所料,像鄭氏這樣的人家,明知道岑庭已死的情況下,肯定不會見她拿了張請帖過來就相信的,必還要做些什么。
眼下算是度過一次危機,身份得到對方確認了。
此時去外邊看熱鬧的鄭月也正好回來了,帶著一臉興致勃勃的笑容。
這女郎從小在鄭家的寵愛下長大,長輩們不讓她沾染那些骯臟齷齪,當真將她養得一派天真,與尋常閨閣小娘子無異,也不知對她是否幸事。
“賀姐姐,我知道你說的人是誰了”她湊過來小聲道。
“什么是誰”對方的話沒頭沒腦,章玉碗奇怪。
“你方才說那容貌不比陸郎君差的隨從,我看見他了”鄭月笑道,“雖然我覺得還是比陸郎君稍遜幾分,不過少年英氣,好像還不似中原人呢”
“不錯,他父親不是中原人,是胡漢混血,鼻梁顴骨要比一般人高些。”
鄭月好奇“他父親是胡商嗎”
章玉碗道“他生父是柔然人,他母親是被擄掠過去的漢女,生下他就死了,他從小顛沛流離,無家可歸,才跟了我。”
對素和的身世,倒也沒什么好避諱,如今胡人面孔大行其道,數珍會本身也與柔然人合作,甚至北朝皇室祖上就有胡人血統。
但如素和這般容貌更類胡人的,畢竟更
加招眼,素和自己也不愛在人前多出現,被談及身世,這才默默跟著做事,鮮少露面。
鄭月聞言自然同情“我也聽過這樣的事情,便是我們鄭家里,也有這樣的仆從,只是許多形貌更似漢人,不特意提及的話,根本無人注意。賀姐姐去過長安嗎”
章玉碗“去過。”
鄭月有些好奇,又有些惋惜“聽阿父說,數十年前也有一批這樣的人從柔然被放回來,當時不少人因為無法找到生計,而選擇入了樂坊,還有的進宮當了內侍,想必他們的容貌也同樣出眾,我還沒去過長安呢,若有機會定要去見識一下”
進宮
章玉碗露出好奇之色“你阿父怎么知道他們進宮了”
“我叔祖當年在兵部任職,據說這些人被換回來之后,都充為賤籍,不能回鄉種田,也不能經商,只能去大戶人家當仆役,有容貌出色的,就進了樂坊,還有些想出人頭地的,就設法入了宮,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他們應該都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