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閉目養神的陸惟,亦忍不住睜開眼睛,打量了她片刻,再與公主的視線對上,微微頷首。
白芷所言,正是他們之前反復推演得出的結論。
她顯然也是照搬父親白遠的觀點,但是說話井井有條,不慌不忙,不像個深居閨中的小娘子,倒應了前面她自己說的“常常跟隨父親左右”的話。
再看上官葵,還一臉茫然,似懂非懂,不由讓人生出“巧婦拙夫”的滑稽感。
倒是章曉小小年紀,雖然聽不懂,也沒有如坐針氈扭來動去,倒還沉得住氣,軟胖小臉還跟著皺起眉頭,惹人發笑。
公主想了想“這樣吧,你帶上你隨身得力的人,侯公度這邊再撥出五人,任你調遣安排,人不宜太多,多了不方便。你們盡快趕到長安,但是我之前派去的人遲遲未歸,恐怕是遇到什么變故,你們若順利抵達長安,先仔細觀察一番,如情況不妥,就隨機應變,未必非要亮明身份,可以前往長公主府尋我的公主府令章鈐,又或者去找左丞相謝維安,你可聽明白了”
白芷聽出她的弦外之音,臉色也跟著鄭重起來。
“我記下了”
白芷說走就走,甚至沒來得及跟自己正兒八經的未婚夫私下敘話,公主也沒有這樣的撮合安排。
適逢大勢將起,風云變幻,任何小兒女私情都要往后稍。
就在白芷走后的第三天,北面又傳來壞消息。
鐘離死了。
消息是邊關趕往長安報信的,因信差路過洛陽換馬停駐片刻,被帶來見公主,眾人也就得知了這么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鐘離不是被殺死的,他在出城迎戰柔然人時,心疾發作,落馬而死的。
這位老人年事已高,邊關苦寒,這些年,他幾乎每年都要生一場大病,只是他在邊關鎮守數十年,早就對柔然人形成天然的震懾,有這一號人物在,柔然人就要忌憚三分。
先前大敗柔然之后,皇帝也不是沒想過用李聞鵲去取代鐘離,讓鐘離告老,但后來何忡叛變的事情發生,皇帝日夜不安,總怕臥榻之側有人心生異變,便將李聞鵲從西
北調回長安,總領禁軍十六衛,鐘離也就不得不繼續駐守雁門。
老爺子戰死沙場,馬革裹尸,固然是平生所愿,但戰場上死了主帥,由此也引發己方陣腳大亂,而敕彌那邊的柔然人見狀亦是驚喜交加,士氣大漲,差點就攻進雁門關,最后還是副將盧先頂住壓力,帶著殘軍退回城內,又派人緊急前往長安報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可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以公主跟柔然人多年打交道的經驗,她當然不認為柔然現在的實力能造成多大的禍患,但很明顯,敕彌這番動作,是跟南朝相互配合的,他那些源源不斷的補給,自然也是南朝人給他的。
也因此,敕彌才能持續不斷侵擾邊關,樂此不疲。
而像鐘離的死,對他們而言,簡直就是意外之喜了。
這個消息所造成的影響,不是敕彌馬上就能攻破雁門關,而是對北朝士氣造成打擊,尤其是邊關的將士百姓,鐘離就像一尊保護神,數十年如一日,已經形成一種穩定而安心的印象。
保護神轟然倒塌,必然對北面防守造成壓力。
鐘離死得突然,非雙方所能預料,但看上去就像是老天也站在南朝那邊一樣。
柔然人也無須發揮多大作用,只要像現在這樣持續侵犯邊關,牽制北朝一部分兵力,就可以達到目的了。
信差報了喪信,又胡亂塞了點吃的,就匆匆上馬,朝長安趕去。
沒了外人,公主泄一口氣,索性將腦袋往陸惟肩膀上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