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走在田壟上,熱夏的風拂面,有些干燥,江言已經恢復冷靜了。
他為剛才的失態感到羞恥,余光瞥見旁邊的男人跟平時沒什么不同,稍微緩了口氣。
他轉移話題問“比試怎么樣了,沒傷到人吧,阿爾阿默他們沒受傷吧
撒特德道“沒事。”
江言雙眼彎了彎,瞇成小月牙。
“還好來的是他們,阿爾阿默做事比較穩重,換成其他幾個年輕些的,不爭個輸贏恐怕不肯停手。”
年輕獸人有血氣固然是好,可他們是來做客的,把主人家打傷的話難免會產生負面影響。
比試切磋一向講究點到即止,讓桑族人大概摸摸他們的實力,衡量輕重后,把從前傲慢輕視的態度收斂收斂就夠了。
他又問“你沒上場吧”
撒特德搖頭。
江言道“也對,平日部落里阿默他們求半天你都不應。”
走著走著,額頭一涼。
撒特德把青年被風吹亂的頭發撫齊,注視他尤有笑意的眉眼,問“言,發生了什么事。”
剛才蕭沙跟江言說話的時候,撒特德在外面已經看到。
轉移話題失敗,撒特德的觀察力想來敏銳。
江言嘆息“你的眼神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銳利了”
又道“沒事,忽然有些感慨罷了。”
他本來以為叢林里的獸人們,生活跟思想都比較簡單,日復一日的,無非就為了吃飽吃暖,繁衍后代。
可接觸過林卡還有蕭沙,江言才知道獸人們同樣有他們的各自的故事,并非所有獸人都在順應這個時代的洪流而活著。
他忽然問“撒特德,假如有一天我的壽命到了,你怎么辦”
這個話題聽起來不合時宜,卻是無可避免的。
江言語氣溫和“我猜你應該能隱約感受到,我原本不屬于叢林,不像你們一樣能活個幾百年,倘若運氣好一點,過個六七十年,壽命到了盡頭,我就該就走了。”
微風拂開青年的頭發,完全露出他柔和的眉眼,瞳孔漆黑,飽含幾分成年人少有的純潔真摯。
撒特德喉頭忽地緊縮,瞬間攥緊他的手腕。
江言被抓得有點疼,卻沒掙扎。
他平靜溫和地看著旁邊高大男人的側臉,道“你別擔心,只要能活下去,我就不會放棄的,而且距離六七十年以后還有很遠,剛才聽完了一個故事,忍不住抒發一點感慨而已。”
撒特德“言。”
他不希望江言離開,他要江言活著,留在自己身邊。
因為這個話題似乎讓氣氛變得沉重起來,撒特德的眼神低沉沉的,江言見好就收,寬勸幾圈,就不再繼續了。
他們沿著田壟一直走,又轉去其他地方。
在桑族部落小住數日,江言把領地內的種植物幾乎摸透,且有了打
算。
九百多只鴨子吃了十幾日的蝗蟲,體型幾乎長大半圈不止,起初它們下地就有吃的,如今要沿著地里慢慢尋慢慢鉆,好半會兒功夫才勉強找到一只幼小的蟲,大蟲已經看不到了。
這日天清,江言跟著蕭佧和族里的幾位長老巡地。
蕭佧感慨“果真看不見蟲子了。”
連最初對請蛇族幫忙頗有怨言的一群長老,此時他們啞口無言,不得不佩服江言的主意。
放達達獸吃蟲子看似荒誕滑稽,可的確管用。
蕭佧垂眼望向江言,問“接下去要怎么做”
江言笑著反問“首領這么篤定接下去我一定有法子”
蕭佧道“近些日子,你走遍我部落的領地,想必已經想好這次要的東西。”
江言沒有否認。
蕭佧“所以你會做好此事。”
江言頷首“盡力而為,把自己能出的這份力出了,結果如何,還得看造化。假如運氣不好,失敗了也是有可能的,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只要人還在,凡事就有轉圜的余地,此路不通,另尋一條道也未嘗不可。”